超究极武神崩坏 作品

第1326章 一点气势都没有吗?

请让我成为你的神明吧,林格。

在生命的每一个阶段中,当年轻人回想起这句话时,脑海中首先浮现出来的,却是自己被杨科先生收养之后,如何在他的教导下向女神大人的圣像跪拜祈祷、献上信仰的画面。那也是他人生中头一次下跪,不是向国王、贵族或其他有权有势的人,而是向一个被抽象为神的符号。

那时天心教堂的木质地板还没有磨损得太厉害,养父囊中羞涩,花费半生积蓄建成这间教堂后,便无力为它增添额外的装饰,不过他承诺一定会早日将该有的东西都添上:布道用的教典与祭台,烘托神圣氛围的彩绘玻璃窗与银质烛台,当然还有供信徒们休息的长椅,到那时大家就可以坐在椅子上祈祷了,因为女神大人不是非得要求大家都向她跪拜。

关于养父大人的承诺,他如何殚精竭虑赚钱养家,照料两个小孩的同时努力完善自己的教堂,乃至那一日跪拜在女神大人的圣像前时,膝盖上传来的粗糙触感,都已有些久远,渐渐模糊了。他唯一记得的是,自己从这件事中学到了一个道理:神与人,天生就是不平等的。

前者高居于圣坛与神龛之中,受人膜拜,哪怕仅仅是无生命的木雕泥偶;后者只能在人间叩首跪拜,献上最虔诚的祷告,哪怕他们都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情感和愿望。

他觉得这是不对的,但社会已经形成了这样的规则,年轻人暂时没有资格特立独行,于是他合群地选择了接受,只是潜意识里总在回避宗教和信仰一类的事物,这或许是他大学时选择了冷门的历史科目的其中一个原因吧。年轻人的养父未尝没有看穿这种心理,所以到最后也没有强求他继承教堂,只是后来世事难料,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这种想法至今仍然存在,并在来到东大陆后越发凸显出来,他无法理解,一个人对一群人说,“我要成为你们的神”,不就等同于赤裸裸地告诉他们,“我要凌驾于你们之上”吗?可凡人只是诚惶诚恐地接受,如原夜教会之流,在失去了头上的神明后反而惊惶不安,并开始以自己浅薄的恶意揣测灰丘之鹰:他一定想要成为神明吧?他怎么可能不想要成为神明?他必然也必须成为神明!因为如果没有神明……凡人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年轻人听女伯爵奈薇儿用开玩笑的语气转述这件事时,心中忍不住想到,如果是凡人,就该像凡人那样活着。

——可凡人又是怎么活着的呢?

忽然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对他说:林格,如果你怀着这种念头,就永远不可能成为神明;如果你始终还把自己放在凡人的立场,就算是信仰之力和请神仪式,也不可能将你变成神明,无论是真正的,还是构想的;如果你注定是个凡人,那同时也注定无法拯救所有人,既然如此,倒不如把这份责任托付给真正有资格的人。

那是谁呢?

——像圣夏莉雅那样的人。

她一脸温柔地看着自己,说“我想要成为你的神明”,可是表达出来的意思并不是“我想要凌驾于你之上”,而是“我想要拯救你”;她一脸虔诚地看着自己,从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一种信仰,无条件地相信着林格,相信他会相信自己,然后自己会从他的相信中得到力量,成为真正的神明,不是高高在上的那种,而是像母亲大人那样,深爱着、渴求着、同时也孤独着;她一脸悲伤地看着自己,能够感受到这个故作坚强的男孩心中总有一道无法抚平的伤疤,可是生命的漫长意义总会赋予新生,就像每天清晨醒来时,微笑着说出那句“早上好”一样……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明白的,林格……

她的手轻轻触碰到了年轻人的指尖。

“不行!”林格头一次表现出了那么剧烈的反应,就像触了电般,慌忙地将指尖抽离,可手中空荡荡的感觉让他发现自己在慌乱和无助中放弃了许多东西,比如,游戏机和卡带,不知何时已经被圣夏莉雅拿走了,她正拿在手中,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你不该这么做的。”林格轻声呢喃,却不知道在对谁说。

“可我只想这么做。”圣夏莉雅如此回道:“而且,你说过不阻止我。”

这似曾相识的对话让年轻人感到了深深的无力,他从没有想过那个遥远的约定会在这一刻再度袭来,仿佛过去的回忆不止一次地侵袭着他的脑海,关于夜晚,关于星星,关于一座孤独而空荡的城市,还有那些挂在枝头上的青涩果实,一切的一切,光怪陆离,犹如梦境。

“这个理由,”他苦涩地说道,“你已经用过一次了。”

青发少女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可是我也没有说,它只能用一次啊?”

然后,她将身体微微前倾,努力地踮起脚尖,跨越彼此心与心之间的距离,轻轻地在年轻人的耳畔说道:“如果这就是你要说的,请什么都不要害怕,林格。”

“现在,为我祈祷吧。”

只要听见你的祈祷,我就战无不胜。

少女转身,毫不犹豫地向着远方的战场走去,青色长发在风中飘扬起来,就像一面古老的旗帜,指引着思念的方向。林格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他没有祈祷,忽然间忘记了该怎么祈祷,脑海中却浮现出许多关于过去的画面:在市政广场的人潮中相遇,凝视她孤独而忧郁的眼眸;在罗斯廷市的大街小巷中行走,感觉她的身影出现在城市的每个角落;在废墟之城的中心仰望夜空,等待天宫与信使交会的短暂的一刹那;在结满果实的苹果树下互相依靠,怀抱她不为人知的苦难与过去;在曲终人散后空无一人的宴会大厅里独自徘徊,等到她从夜色中走出来,伸出手,微笑着对他说一句:“来跳支舞吧,林格,趁天亮以前。”

那些蠢蠢欲动的情感该如何安放?那些难以忍受的孤独该如何缓解?花朵纵情盛放后,马上就会迎来枯萎的结局吗?如果不曾被那转瞬即逝的光芒吸引,是否飞蛾也会明白爱的真谛?在黑夜中也要无比小心吗,如果收到了邀请就会马上追逐过去,直到迷失了方向,被那样璀璨的梦与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