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以浈 作品

第172章 永远被困住的孩子(第2页)

那种几乎已经成为生理本能的恐惧和只想要杀了面前存在的恨意让少年放在背后的手一直发着颤。

“既然这样,那你就先好好地休息,也许等你想好了我们再谈一谈……”

没有什么好再谈的了。

也许今晚一切都会结束。

他走出了那扇紧闭的大门,楼上传来阵阵的低吼声。

抬头望去,上了年纪,身形有些臃肿的财务委员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身旁匍匐着那头被养的皮毛光滑的黑犬,正对着自己龇牙咧嘴。

少年平静的收回目光,迈开脚步。

他熟悉这所孤儿院的一切,就像熟悉他自己一般。

今年冬天的雪下的很大。

那些已经枯萎的树木都附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很冷。

好像人的反应和感知能力都会迟缓。

绵绵不断的白雪,能够覆盖一切罪恶的。

就算是鲜红无比的血迹,应该也很快就能够掩埋。

小永从破破烂烂的包裹里取出一样样物品,卸去了伪装,有一包不知道什么成分的褐绿色粉末,还有一堆散落的黑色零件。

缓缓地重新组合,那些看起来毫不相关的黑色零件慢慢组成了一把枪支。

将东西贴身放好,像个没事人的一样推开门,小永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高瘦女人。

也不知道对方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女人刻薄古板的脸上一直没什么什么生动的表情,她看着这个一别数年的少年,不知道能够说什么。

“徐老师。”

如果对方现在反悔,不愿意帮助自己,小永也不在意那些了。

面对面的两个人,都像是毫无生命力的苍白雕塑一般。

小永将那包褐绿色的粉末递给对方。

“睡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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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寒冷的深夜,两声枪响打破了凌晨的寂静,却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在这间孤儿院之中,这个时间点,不应该存在任何离开自己房门的存在。

身形单薄的少年挣扎好一阵子,才狼狈地从地板上爬起来,揉着震麻的手臂,淡定地抹去自己额上的血迹。

他晃了晃脑袋,眼前阵阵发黑,自己本来就没有什么枪法可言,这下眼睛都要看不清了。

深呼吸几下之后,小永握紧枪支,他捂着自己腰腹间的另一处深不见底的伤痕,努力站稳身形,毫不犹豫地迈过自己身下蜿蜒出血液的尸体。

他的子弹不多,这么快就少了两颗了啊。

一步一个脚印,殷红的血花点缀在纯洁无瑕的白雪之上。

就像是狼入羊群一般。

一声接一声的枪响。

少年只是麻木地举着枪,然后射击,因为流血过多,他现在不过是一具麻木的提线木偶罢了。

又一个。

耳边有惊恐的尖叫声,也有肮脏的咒骂声,还有难听的低吼声。

是院长啊——

小永看见了院长撕裂了那张向来温和的脸庞,带上了对死亡的恐惧,因为痛苦而狰狞着五官,那张嘴里全部是恶毒的诅咒,却无法撑住逐渐下滑的身体。

她的眼神开始涣散,已经到了极限,呼吸越变越慢,最终停止心跳。

院长死了。

那就下一个——

少年心底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砰——”

“砰——”

子弹会打完的,血也总会流光的。

他活不下来的。

小永无比清晰地认知到这一点。

真可惜,子弹浪费掉了两颗,也没有办法留一颗给自己。

用枪托狠狠砸开了钟塔底下的锁,小永第一次进入了这座仰望了无数次的钟塔。

除了每年维修的时候这扇门会被打开,其他的任何时间,都是封闭着的。

满是灰尘和

蛛丝,少年缓慢地拾阶而上。

不多时,钟塔下便传来了一声声粗犷的喊声,夹杂着棍棒挥舞的声音,还有阵阵的犬吠。

高处的凉风吹散走了塔里腐朽陈旧的味道,小永跌跌撞撞地走向顶端。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什么东西,很远的地方,只有零星的光点闪烁着。

但是他知道,自己望得很远。

小永抬起手,只有止不住的雪花飘落在他冰冷的指尖。

“原来摸不到天空啊……”

他依旧还是当初那个孩子。

只是被永远困在了这里。

他的心中装着满腔的悔恨,就算是死亡,永远不会止息,永远都不会——

身后急促又杂乱的脚步声越靠越近。

人老了,大部分都是浅眠的。

老清洁工今天晚上辗转反侧,并不能够安眠。

今天那个脸上带着黑色胎记的男孩又回来的,他在角落的时候看见了。

那种更加强烈的不安感和心悸越发鲜明。

站在那里的少年,就像是一个死人。

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死人。

当第一道枪声响起的时候,始终睡不着的老人睁开了浑浊的眼睛。

来自很远的地方,又好像近在咫尺。

往哪里去?

哪里都能去。

左右不过是在这所孤儿院之中。

也许自己应该出去扫一扫雪。

应该吗?

谁知道呢?

枪声似乎一声接着一声。

身形佝偻的老人一手提着桶,一手拿着像是扫雪的工具,踏入了风雪之中。

他的耳朵还行。

可是又装聋作哑。

老清洁工分辨着动静是在哪边传来的,他往那个方向走去。

雪真的很大,一脚踩下去,只留下深深的脚印,寒气侵袭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整个孤儿院好像顷刻间乱作一团。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应该是这个方向。

“咚——”

走过有一个拐角,听见钟声的老清洁工下意识地往声音的来源看去。

整点了。

他在巨大的钟塔下面似乎看见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心底隐约知道那也许是谁。

没有多余的反应时间。

那道模糊的影子轻薄得像是一张纸,极速地坠落。

老清洁工的视线跟随着那一道直线。

然后再看不见。

“咚——”

第二道钟声此刻依旧照常响起,不会停止。

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一切又归于平静。

老清洁工只知道,凌晨两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