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4章
吴雪摸着那枚徽章,心里突然有点没底——这种天降的“好运”,真的只是好运吗?吴雪当然明白,婶婶的怒气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她的执着,像一根拧得死死的绳子,早在这封信到来之前就已经拉得很紧。
婶婶的儿子,也就是吴雪的表哥,从小就是家族里被寄予厚望的那一个成绩稳居年级前列,长相端正,性格外向,连走路都带着一种“未来必成大器”的自信。家族聚会时,婶婶总是乐呵呵地端着果盘,笑着说:“咱家这孩子啊,将来不是去美国就是去英国读书,准没跑。”
为了这个目标,她几乎把家里能调动的资源都用上了。比如报语言班、请外教、参加夏令营、考各种证书……那阵仗,就像一场精心策划的跨国远征。可惜的是,这一年申请的美国、欧洲名校,回信都像商量好了一样—礼貌而坚决地拒绝。
这一切,吴雪都是看在眼里的。他甚至还记得婶婶拆开最后一封拒信时的表情先是期待,随后像气球一样被放了气,最后化成一句闷闷的“唉”。
而他呢?平时学习成绩比表哥差一截,体育勉强及格,美术课上画的狗被老师误认成羊。长相也算不上出众,顶多就是一张人畜无害、能在菜市场被阿姨们摸头的脸。按理说,这种资质连去本市的重点高中都得靠运气,更别提什么国际名校了。
可偏偏,就在婶婶的表哥全军覆没的时候,他这个“陪跑型选手”居然平地起飞——一封来自欧洲的神秘信件,外加教授亲自来面试的邀请,直接砸到了他头上。
这就像村口两家都种瓜,婶婶家花钱请了专家施肥浇水,还唱歌给瓜听,结果没结几个。吴雪家随便扔了几粒瓜籽,连草都没拔,竟长出一颗硕大的西瓜,而且还是西瓜王比赛的冠军瓜。
婶婶能不生气吗?
她看着吴雪的眼神,就像看一个莫名其妙抽中大奖的路人不服气,不甘心,又隐隐觉得这奖迟早要出事。
吴雪坐在餐桌边,能感受到空气里那股看不见的火药味。婶婶一边翻着那封信,一边时不时用眼角扫他,就像要在他脸上找出“作案痕迹”——比如,他是不是暗中托人走了关系,或者背地里干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而叔叔则在一旁替他打圆场,嘴里还乐呵呵地说:“这就是命,谁的命里该有的,拦也拦不住。”
婶婶立刻怼回去:“命?我看是猫碰上了死耗子!”
吴雪只好低头喝汤,装作听不见,可心里清楚得很婶婶的执着里,有一种被现实击碎的骄傲,而自己的这份“好运”,恰好踩在了那片最脆弱的地方。
吴雪关上房门,外面的争吵声依旧在空气里起伏,像楼下河道里淌个不停的水声,忽远忽近,却无处可逃。夜色透过半掩的窗帘渗进来,房间里只剩下一盏台灯的光,将他笼在一小片温暖却孤立的世界里。
他坐在床沿,手指无意识地转着那台黑色的手机,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是因为这场莫名其妙的“好运”,还是因为外头的唇枪舌剑。就在这种莫名的寂静与烦乱交织的时刻,记忆像一条被风吹起的丝带,忽然飘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是一个和今天完全不同的午后,阳光明亮而不刺眼,像是被一层薄纱过滤过。校园的小花园里,有一条静静的长椅,长椅旁是一株低矮的玉兰树,正开着白色的花,花瓣落在长椅上,像刚下过一场极轻极浅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