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5章
佛教“空”不是虚无,而是指诸法无独立自性的存在:一切现象皆缘起,互为条件、相互构成。因此所谓“我”是五蕴(色、受、想、行、识)暂时聚合的指称,而非有一常在之实体。对自由与宿命的意义在于两点:
其一因果仍然成立。缘起意味着行动(业)会留下倾向,但这不是“灵魂被判”,而是条件与习气的连续。
其二自我被解构。既没有一个不变的“自由意志实体”来单独承担或挑战命运,但有“能觉察并转化倾向的认知流”修习(禅、戒、慧)可减少无明与习气,从而改变“选择的概率分布”。换言之,佛教既否定绝对自主的“灵魂自由”,又不放弃通过觉悟改变因果走向的可能。空与无我提供的是一种“去本质化”的自由学说,自由不是出于某个本体,而是从解构之中开放的操作空间。
道家讲“道法自然”,强调顺应自然而非强加意志,“无为”并非消极,而是一种与道协奏的能动智慧。对宿命的态度是有一整套宇宙之道(道的流动),个人的努力若与道相合则无阻力地展开,否则招致反噬。道教并不主张宿命的钢印,而是把“命”视为道在个体层的展开方式。行动的艺术在于“察势、顺势、引势”:这提供了一种“软自由论”个人通过敏锐的智慧(知天时、知人心)来“合道而为”,从而既不盲目抗争宿命,也不做无意识的从属。
形而上学的两个重要图景“块宇宙”(blockuniverse,时间已被固化为四维结构)与“开放未来”(openfuture)对宿命问题具有深刻影响。若宇宙是块状的,未来在某种意义上已“存在”,自由变得艰难;若未来是开放的,则变化与选择有真实空间。近代物理(特别是量子力学)的不确定性常被引用为支持“开放未来”的证据,但需要谨慎:量子随机并不等于有道德意义上的自由;更恰当的比喻是“测量导致塌缩”:观测(测量)参与了结果的实现。把这类比回伦理与宿命,可以这样理解:主体的介入(决断、反思、行动)是改变可能性分布的“测量”,但改变的方向与幅度受历史条件约束。量子观念提供一个有力的隐喻:世界不是一组预先写就的剧本,而是大量潜在的可能;主体的抉择就是在这其中促成某一实际化,但实际化会遵循统计学的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