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摇篮残响·金人悲鸣

空间不再是撕裂的酷刑，而是凝固的琥珀。陆九溟感觉自己被包裹在一种粘稠、冰冷、隔绝了所有感官的胶质中。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石子，在绝对的寂静和无重感中缓慢下沉。剧痛消失了，疲惫消失了，甚至时间感也消失了。只有意识深处，那个烙印下的空间坐标——“摇篮”——如同黑暗虚空中唯一燃烧的篝火，散发着微弱却执着的引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噗通！

一声沉闷的撞击，伴随着冰晶碎裂的细密脆响，将陆九溟从凝滞的虚无中狠狠拽回现实！刺骨的寒意混合着稀薄却异常清新的空气，瞬间涌入他的口鼻！他猛地睁开眼！

视野剧烈晃动，眩晕感如同潮水般冲击着脑髓。他发现自己正半跪在一片冰冷的、覆盖着厚厚白色霜晶的金属地面上。四周不再是水晶之城那宏伟死寂的球形空间，而是一个巨大、空旷、充满了破败感的金属大厅。

大厅的穹顶极高，由巨大的、布满锈蚀痕迹的弧形金属桁架支撑，桁架之间覆盖着某种高强度却已多处破损的透明材质，露出外面一片深邃、压抑、看不到星光的铅灰色天空——那是厚重到令人窒息的岩层穹顶。冰冷的寒风从破损的穹顶缝隙中灌入，发出呜咽般的呼啸，卷起地面沉积的万年霜尘。

他身下，是那座水晶金字塔的基座残骸。它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蛋糕，边缘参差不齐，巨大的水晶棱柱断裂、歪斜，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和一层厚厚的、散发着微弱蓝光的冰晶。原本贯穿天地的中心水晶巨柱，只剩下半截，断口处闪烁着不稳定的能量火花。谐振基点的幽蓝脉动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整座方舟残骸，如同搁浅在陌生海岸的巨鲸尸骨，散发着浓重的死亡气息和劫后余生的悲凉。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从旁边传来。沈青蝉单膝跪在不远处，一手撑着布满冰霜的金属地面，一手捂着胸口，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淡金色的血沫，落在霜地上，如同点点寒梅。她周身那深邃的青色光晕黯淡到了极致，几乎无法察觉，只有按在腰间断剑剑柄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透着一股不肯倒下的倔强。

更远处，齐墨靠在一块巨大的、断裂的金属构件旁。他那条超载损毁的机械臂无力地垂着，表面的焦黑和扭曲更加触目惊心。完好的那条手臂支撑着地面，试图站起，但金属膝盖与冰冻地面的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最终只是半跪着。机械眼的光芒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扫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冰冷的电子音断断续续：“空间坐标…确认…昆仑山脉…地壳深处…深度…未知…环境参数：极低温…低氧…强辐射本底…存在未知高能场干扰…”

昆仑山脉…地壳深处…“摇篮”！

陆九溟强忍着眩晕和全身散架般的剧痛，挣扎着站起，环顾四周。巨大的金属大厅空旷得令人心悸，地面覆盖着厚厚的万年冰霜，冻结着一些无法辨认的、扭曲变形的金属残骸轮廓，像是某种巨大设备的碎片。墙壁是冰冷的、毫无装饰的暗灰色金属，布满了撞击凹痕、能量灼烧的焦黑印记以及大片大片…如同干涸血液般的、暗沉粘稠的污渍！那些污渍散发着一种令人灵魂深处都感到厌恶的、冰冷死寂的气息——与北极水晶方舟深处感受到的归墟污染气息，同源！但更加浓郁，更加…“新鲜”！

大厅的尽头，是几扇巨大无比、严重扭曲变形的金属闸门。其中一扇被某种难以想象的巨力从外部撕裂、向内翻卷，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通往更深黑暗的破口。寒风正从那个破口中灌入，带着更浓郁的、混合着金属锈蚀和某种…腐烂腥甜的气息。

这里，就是水晶文明星图数据库中标记的“摇篮”？那个最后的避难所？可眼前这景象，分明是一座刚刚经历浩劫的…坟墓！

“摇篮…被污染了…”沈青蝉艰难地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声音带着剑灵对负面能量的天然敏锐，“很重的…归墟气息…还有…血的味道…很多…很多的血…”她的目光投向那扇被撕裂的闸门，眼中充满了警惕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

“扫描到…大规模战斗痕迹…能量残留…时间跨度…超过一万两千年…”齐墨的机械眼扫过墙壁上的焦痕和地面冻结的污渍，“但核心区域的…高能场干扰…以及…这种粘稠污染…活跃度…异常…似乎…近期被…扰动过…”他的分析让陆九溟的心猛地一沉。近期被扰动过？难道除了他们，还有别的东西进来了？

就在这时，陆九溟的目光被水晶基座残骸边缘，一块半埋在冰霜中的东西吸引住了。那是一块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温润古朴的青色玉片。玉片表面没有任何雕刻，但陆九溟体内的诡匠之血，却在看到它的瞬间，猛地加速奔涌，传来一阵阵强烈的、带着悲伤与急切的共鸣！

“老朝奉？！”陆九溟失声惊呼，踉跄着扑过去，不顾刺骨的冰寒，徒手刨开冻结的霜土，将那块玉简紧紧攥在手中！入手冰凉，却带着一丝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温润感。这玉片…这材质…这气息…绝对是老朝奉从不离身的那枚古玉简！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的玉简怎么会遗落在“摇篮”的入口？！

陆九溟毫不犹豫，咬破指尖，将一滴饱含诡匠血脉精气的鲜血，狠狠滴在玉简之上！

嗡！

青色的玉简瞬间亮起柔和的光芒！一道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精神意念，如同跨越时空的呼唤，直接涌入陆九溟的脑海：

“九溟…若你寻至此地…证明归墟已近…‘摇篮’…非生路…乃绝地！速退！”

“此间…镇守‘十二金人’…已被归墟污染…化作‘噬灵之傀’…凶险更胜诡境万倍！”

“‘天工开物谱’…全本…藏于金人…中枢…然…万不可取！取之…必惊傀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