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婚途迷局

朱成康这号人物,在京中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弑母灭伦、构陷忠良、用蒸刑酒酿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双手沾满血腥的煞星。便是圣上的旨意,他也敢视作无物,活脱脱一头桀骜不驯的疯狗一般。

圣上虽宠着他几分,然满朝文武,哪个见了不是退避三舍,生怕沾了半分晦气?

她颤声道烟露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脸上也失了血色,膝头也有些发软,颤声道:

"娘娘,那朱大人手段狠戾,性情乖张...... 五姑娘若是嫁过去,怕是...... 怕是难捱啊......"

嫁过去?依着朱成康的性子,只恐五姑娘嫁过去,能不能挨过三朝两日都未可知。

贺景嫣慢条斯理抚着腕上的玉镯,那玉镯是暖白色的羊脂玉,触手温润,却被她摩挲得泛起一层冷光。

她的眸光斜斜瞥向烛火,那火苗在她眸子里跳,映得那点心思也忽隐忽现,像藏在水草后的游鱼,时不时露出一点鳞光。

贺景嫣的嘴角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狠戾才好。狠戾的人心硬如铁,正因如此才不会被其他势力拉拢,反倒成了陛下眼中最合用的人。配不配得上,原也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

寻常世家子弟通常顾忌太多,牵绊太深,反倒容易成为棋子。

而朱成康不同,若能让他与贺家绑在一处,这个人便能成为贺家最好的屏障。

苏家树大根深,党羽众多,陛下对其猜忌已久,贺家若能与他攀上关系,陛下看在眼里,就算不会全消疑心,只要贺家循规蹈矩,倒也可以挺过去。

殿角的铜鹤香炉里,檀香袅袅缠着梁柱,贺景嫣缓缓转过身,烛光在她眼底跳成一片细碎的金芒。她的目光斜斜扫过烟露,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威严:

“咱们贺家如今虽看着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可到底不是打拼,而是攀附来的。以后若苏家倒台,陛下猜忌丛生,但凡与苏家沾点边的,只怕日后......咱们贺家若想不被当成苏家的党羽,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就得让圣上看到十足的诚意。”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物件:

“五妹妹嫁过去是委屈了些,可那又算得什么?贺家上下近百来口人的性命,难道还比不上她一个人的委屈金贵不成?”

她素手轻轻覆在小腹上,那里微微隆起,似有个小生命在里头伸腰蹬腿,她眼底的厉色便淡了几分,漾出些水样的柔情:

"我肚子里的是龙裔,贺家不能倒,我更不能倒。"

她腹中的龙裔是贺家最大的筹码,也是她最大的依仗。这筹码绝不能有任何闪失,贺家便是这筹码的根基,根基不稳,筹码何存?

为了这龙裔,为了她自己,牺牲一个五妹妹,值得。

她甚至已经在想,朱成康再狠戾,到底也是个男子,五妹妹性子柔顺,若能得他几分护佑,未必不是另一条出路。

若是日后能再诞下一儿半女,那贺家与朱家的关系,便更牢不可破了。

退一万步说,便是真有不测,那也是她无福消受的命,换来贺家一世平安富贵,值了。

烟露被她这一眼看得心头一寒,嗫嚅着不敢再多言。

她伺候娘娘这些年,最是清楚,一旦娘娘露出这般眼神,便是八头牛也拉不回的主意了。

只是......

贺景嫣转念一想,又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依着如今的形势,朱成康虽手段狠戾,却是先帝玉碟上留名的宗室,又是圣上跟前的红人,身份摆在那里。

与他联姻,既能向陛下表明立场,又能攀上这根高枝,一箭双雕,这笔账,怎么算都不亏。

陛下若赐婚,必选家世显赫、能助他稳固势力的贵女。

贺家虽出了个妃嫔,终究是新晋之家,根基远不及那些累世簪缨的家族,终究是差了些,五妹妹这个身份,怕是在皇帝眼里,连备选的资格都没有。

再者,怕是早有更显赫的人家盯着 —— 那位置虽是烫手山芋,可只要敢接,便是通天的梯子,贺家这点根基,还不够资格伸手。

贺景嫣望着宫墙外头沉沉的夜色,那夜色浓得化不开,仿佛藏着无数双窥探的眼睛,正虎视眈眈。

她忽然开口问道,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今夜陛下在何处休息?”

烟露答得恭顺,眼角的余光却悄悄打量着主子的神色,见她面色平静,心里才稍稍安定些:

“回娘娘,今日是初一,按规矩,陛下定是宿在皇后宫里的。”

贺景嫣的目光落在那碗漆黑的药汁上,眉头微蹙,方才太监回话时提的一句 “齐院判去了朱府”,此刻在她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滚,像是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方才想事情太入神,倒把这茬忽略了。

齐院判...... 朱成康......

这两人凑在一处,能有什么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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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院判今儿去了朱府,” 她忽然开口,眉尖一蹙,眼底忽然亮起一点光,随即又隐了下去,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秋水:

“你说,他无缘无故的,去那地方做什么?”

贺景嫣顿了顿,指尖轻轻点着太阳穴,在细细思索:

“向来男子及冠,总得请正宾、赞者、傧者,风风光光才是。可朱成康偏不,他行事向来不定,定是要瞒着人的。若不是我派小文子去探贺家的情形,怕是连他今日及冠的消息都捂得严严实实。”

她忽然冷笑一声:“齐院判怕是做朱成康的赞者,这二人的关系,怕是比咱们想的要亲近得多。”

一个太医院的院判,一个锦衣卫的指挥,看似毫不相干,却有着这般交情......这层关系,倒是她之前没算到的。

贺景嫣的心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齐院判是药罐子的师父......若能通过齐国安搭上朱成康这条线...... 那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她走到妆台前,拿起一面菱花镜,镜中的女子面色苍白,唯有眼底的算计越发清晰。

五妹妹是枚棋子,可若是棋子不够分量,就得换一枚更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