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旧隙新温(第2页)
朱成康没什么兴趣,可是想起齐国安那日跟着苗院使来的时候,一检查贺景春的身体之后就把他骂得狗血淋头的场景,便点点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好。”
嗯?
贺景春没想过他会是这么个反应,眼里的惊讶藏都藏不住。
他原以为会听到句 “没空”,或是更刻薄些的话,却没想会是这么干脆的一个字。
贺景春呆了两秒后便强着笑意点头
朱成康看他那副表情便知道这个人在想什么,无非是盼着自己不去,好落个清静。他又随口哼道:
“吃饭了没?”
贺景春摇摇头,自己不想和他一起吃饭便又点点头,转念一想又不对,要是朱成康发现自己撒谎后又不知道会不会生气,然后自己再倒霉。
他最后又摇摇头,索性老实道:
“还没,今晚在澄柚亭那里摆了火锅要打边炉,王爷是否有空一起?”
贺景春眼神有些闪躲,脸上一边很客气的问,一边在心里默念:
没空,没空,没空......
朱成康简直要被气笑了,这人的心思全写在那双眼睛里面,清澈得像溪水,一眼就能看透,只当自己不知道。
他便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点点头:
“有空。”
贺景春的嘴角僵得像块冻住的面团,只能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 那太好了。”
等朱成康摘了官帽,戴了支乌木雕麒麟簪,那支木簪衬得他的眉眼愈发深邃,二人一同去了唤兔居。
贺景春出了门便让丰年先回去了,还很坏心眼地加了一句,语气里带着调侃:
“快些回去罢,再买些好菜,可别让新娘子等太久,年轻人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呢,该热乎着才是。”
丰年顶着张大红脸回去了,脚步都有些发飘,贺景春看着他那样还傻乐了两声。
两人往回走时都不说话,一路沉默着,只有脚下的雪被踩得咯吱响。
雪又开始下了,细细的雪沫子落在朱成康的肩头,很快积了薄薄一层细雪。
贺景春看着朱成康肩上的那层白,突然想起个事,小声问他,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为何事情可以这么顺利,还以为苏家要闹一番为难王爷。”
朱成康这才开了金口,声音在雪地里显得有些空旷,也听不出情绪:
“苏从锦不是那种会为了儿女而顶撞圣上的性子。现在苏家还是他在当家,纵使底下的人有多不肯的,也只能听他的话。况且他在边境守着大历安危,圣上此举也算是给了个警告,不是要治罪,不会再有什么了。他在边境握着兵权,若敢闹,便是给圣上削他兵权的理由。”
他这话是对着贺景春说的,实则还有很多都没说。
看似是苏氏挪去了侧妃的位置,实则还有其他余波,只是不必让贺景春知道这些腌臜事。
朱成康这么一算,贺景春日后就不用再受到苏氏的钳制,只是威平王疼爱她,面子还是要给的,只要姿态放得低,这事自己就是占理的。
苏氏被降为侧妃那日,昭国公府递了三道折子全是请罪的,字里行间把苏氏骂得狗血淋头,恨不得当场断绝关系,姿态放得极低,生怕圣上迁怒一样。
这便是苏家的聪明处 ——
懂得取舍,更懂得在皇权面前低头,像棵能屈能伸的芦苇,半点不敢含糊。
朱成康的余光瞥见贺景春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不是很想再深究的样子,便不再和他说什么,只是脚步放慢了些,好让贺景春能跟上。
朱成康却想起齐国安那日来府里的样子,那场景现在想来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天齐国安跟着苗院使来给贺景春看诊,那老头平日里温文尔雅,一派儒医风范,一看到贺景春苍白的脸和满身的伤痕,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他当场就红了眼,手抖得连脉枕都拿不稳了。
齐国安刚把完脉、检查完身体就一把甩开贺景春的手,急吼吼的冲到前院找他。
彼时朱成康正在看情报,案上堆着厚厚的卷宗。
齐国安进门就跪了下来,灰白的胡子都在抖,整个人哭得不成样子,完全没了太医院院判的体面,声音哽咽着:
“还请王爷手下留情啊......我家徒儿自小身子不好,又是个粗蠢不堪的,凡事受了委屈只管咽下去的,不叫下官操心,是个性情乖巧的好孩子啊......”
他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抹着眼泪,那袖子早就被鼻涕眼泪糊得不成样子,声音哽咽得像被堵住了喉咙。
朱成康扶了他起来,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他只是您的徒弟而已。”
他实在不懂,一个徒弟而已,怎值得齐国安这般失态?
何况只是个徒弟,连亲人都算不上,他一直不理解为何齐国安对贺景春这么看重。便是亲父子,在皇家宗室跟前,也未必能做到这份上。
难道就只是因为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吗?可是人心坏起来的时候,哪还会顾忌着从小到大的情分?哪怕是血浓于水的家人,也不见得会这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