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蜡炬成灰(第2页)
他回到混沌的古殿,被纵横陈列的棺鶞包围。在龙宫盏身后,燃灯的雅士点燃一支蜡烛,吹起不知从哪飘来的落叶。
这是他开始的地方,如果生而为人的一生在这里结束,也算是一个圆满的轮回。
“你为何笃定,如此孤注一掷,能有一个好的结果?”燃灯者问道。
“在残卷留下我的恶念,造就山海数不尽的沃土。我去以后,千古的大荒都要如同炼狱。”龙宫盏复诵莽荒意志的箴言,抬头望向苍茫的穹顶。
“力量为意志所操持,才有创造与毁灭的分别。”龙宫盏道,“今日,我要在残卷留下我的善念,寻回山海业已遗落的沃土。”
“我归来后,千古的大荒都是人间一梦。”
最后一句话,龙宫盏的声音,已然和祖龙重叠在一起。
三界浊镜,一瞬白发,红衣似血。坠落的他再次冉冉升起,高过城垛,俯视大荒的滥觞。
创生术式直接铭刻在他的体表,就像一道道烙印的血痕。错位的骨、断裂的脉都为之修复,唯有那颗原本如净莲盛开的郁郁心,如今凋零成灰。
荒化龙宫盏,若他仍为人世而战,那便证明,人性终究胜过了兽性。
他缓缓举起荒猎的徽章。已不能流畅言语的龙宫盏,用这样的方式宣告自己的阵营。
“苍梧侯大义!”
“苍梧侯大义!”
“苍梧侯大义!”
甲胄碰撞声如浪涛,十二军团士兵皆向龙宫盏的背影行单膝跪礼,宰执院文官躬身深揖,残存的山盟荒猎皆是捶击胸膛,眼中尽是崇敬。
看见三界浊镜的赫连如狱,此时神情复杂,而帝江曦则背靠着城垛缓缓滑坐而下,仿佛整个世界的群情激昂与她无关。
青铜祠堂,蜡炬成灰,她的影子在烛照的摇曳下翕动。
“希望你的名字,不会出现在这里。”她对龙宫盏道。
回头,却只见风萧萧,霜雪打叶,泣血山河。
龙宫盏轰然落地,那荒原上,所有因帝江曦而盛开的鲜花,化为漫天落英飞散。罡风裹挟着飘零花瓣,拂过山海没有五官的面庞,血月前六臂四翼,如若翩然降临之天煞孤星。
祂仿佛在大笑,笑龙宫盏走上莽荒的路,来挑战大荒的神明。这是一场多么可悲的战斗!
龙宫盏一步踏出,光影忽闪,陈天形、祝石、数斯王、风景杀谈笑着,从他的两侧擦身而过。荒天像就这样逆光而行,一头扎进永远无法被原谅的黑暗。
“愿这兽性的沸血流淌在他的身上,却不沦丧他的灵魂;漂泊在南方的游子,人世中总有你的位置。”
山盟的歌谣,随着荒猎们的远去渐行渐远。
若我终将溺亡在这片荒原,待到远芳侵古道时,也会有人来将我猎杀。
白发红衣,圣堂花镜,此刻体现在荒化龙宫盏身上的不是人性,亦不是兽性,而是一种神性。
如果说,山海昧见浑的神格,是掠夺、猎杀与灭绝,那么体现在龙宫盏身上的神格,便是失去、割舍、与重生。那一掌自毁道心的坠落与沦丧,都化作在他百骸奔腾的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