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干裂的童年(第2页)
15个披着条纹毯子的身影跪坐在沙地上,老阿里正用树枝在夯实的沙土上绘制星图。他先画出北斗七星的勺柄,又在东南方标出天狼星的位置,最后在两颗星体间拉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看见这道桥了吗?”老人的树枝尖在弧线上点了点,“当桥拱足够高的时候,云朵就会从印度洋飘过来。”他的义肢膝盖发出咯吱轻响,身体前倾时带翻了身旁的铜碗,乳香末洒在星图上,像突然降下的雪。
张美玲蹲下身帮忙收拾,指尖触到沙地上深深的刻痕。这些由祖鲁历法演变而来的气象符号,与她笔记本里的卫星云图竟有七分相似。叫萨米亚的少女忽然举起山羊肩胛骨,骨面上的裂纹在月光下宛如河流分支。
“裂纹指向金星!”她兴奋地转向后方,“快记下来!”
负责记录的男孩立即在皱巴巴的烟盒纸上画符号,那是用烧焦的树枝代替铅笔写下的观测日志。张美玲借着手电筒的光瞥见最新条目:2月17日,东南风带来蝗虫翅膀,日落时云层呈现骆驼胃囊形状,预计14天后有微量降水。
她的心脏突然揪紧了。气象卫星今晨刚发来预警,印度洋上空的强高压气团正在阻断季风通道。这些用最原始方式观测天象的人,还不知道他们等待的雨季至少要推迟三个月。
“医生!医生!”
凄厉的呼喊声撕破了夜空。张美玲转身时差点撞翻地上的乳香炉,只见卡迪尔的母亲抱着九岁的儿子冲进观测场。男孩右腿不自然地弯曲着,膝盖肿得像个注满水的橡胶手套,畸形的脚掌在月光下泛着蜡质的光泽。
“他的腿……突然不能动了……”女人跪倒在沙地上,粗布长袍下露出同样肿胀的脚踝。老阿里抓了把沙土撒在男孩膝头,用阿拉伯语念起驱邪的咒语。张美玲摸出随身携带的便携x光机——这是她藏在医药箱底层的违禁品。
当幽蓝的扫描光线掠过男孩腿部时,围观的人群发出恐惧的低吟。显示屏上,本应致密的骨骼呈现出蜂窝状的侵蚀痕迹,仿佛有无数白蚁蛀空了整条股骨。张美玲突然想起三天前在供水站墙面上看到的氟化物检测值:12.6pp。
“需要立即送医。”她抬头寻找穆赫塔尔,却发现翻译员正站在观测场边缘,举着手机对准痛苦抽搐的男孩。闪光灯亮起的瞬间,老阿里怒吼着掷出手中的铜碗,金属撞击声惊飞了栖息在观测柱上的夜枭。
水泵房的铁门在张美玲身后重重关上。
她打开紫外线手电筒,光束扫过墙面时,那些肉眼看不见的荧光标记突然浮现出来。上个星期留下的检测数据像幽灵般漂浮在黑暗中:氟化物12.8pp,总溶解固体物4700g\l,钠离子超标9倍……
水井深处突然传来空洞的回响。张美玲将检测仪探入取样口,表盘指针在剧烈颤抖后停在了红色区域。她摸出衣袋里的卫星电话,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那个加密号码。
“这里是无国界地质调查组。\"电话那头的女声带着电流杂音,\"请报告坐标。”
“北纬3°07',东经43°38'。”张美玲用身体挡住通风口灌入的热风,“请求复核地下水层数据,怀疑存在人为污染源。”
观测场方向突然爆发出欢呼声。她贴着门缝往外看,发现老阿里正带领众人朝东南方跪拜——三颗流星正划过天狼星所在的空域。沙地上新画的星图被月光镀成银色,山羊肩胛骨的裂纹与流星轨迹完美重合。
张美玲无声地挂断电话。在她身后,荧光检测值在黑暗中诡异地闪烁,像无数只窥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