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悬浮蓝图(第2页)
卡西姆带人拆解受损模块时,发现混凝土中的钢筋锈蚀速度比预期快三倍。“用玻璃纤维筋替换,”李墨飞敲击着样品,“再加阴极保护系统。”
萨米娅在幸存稻苗的根系发现共生菌群。显微镜下,这些紫色菌丝正分泌有机酸中和盐分。“自然界的解决方案比我们聪明。”她将菌种样本寄往北京实验室,“如果能培养出耐盐菌剂……”
贾拉勒的渔船撞上浮岛时,藤壶碎屑像雪片般簌簌落下。
“这些渔网浸了二十年的海水,”他跺了跺甲板上板结的网团,几只小螃蟹从破洞里惊慌逃窜,“比你们那些橡胶疙瘩经撞。”工人们围过来扯动网绳,发黑的尼龙纤维里缠着贝壳碎片和海藻,腥咸的气味让实验室来的工程师直皱鼻子。
卡西姆抄起液压剪,渔网却在刀口下打滑。“见鬼,这些绳子被盐蚀得比钢丝还硬!”他抹着汗骂道。贾拉勒突然夺过剪刀,对着阳光找到某个角度,手腕一抖就切断了拇指粗的缆绳——那是三十年海上生涯练就的手艺,知道怎么顺着纤维纹理下刀。
“绞碎了填缝用,”老人抓起把碎网塞进钢架缝隙,“潮水会把藤壶卵带进来,三个月就能长成天然防撞层。”正在焊接的工人突然惊呼,他们发现被渔网包裹的钢梁在涨潮时不再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倒像是浪头拍打着老渔船的旧船舷。
三天后的暴雨夜,失控的货轮撞上了浮岛西北角。监控镜头里,十五吨重的船头撞进防撞层时,成千上万藤壶幼体在冲击力下爆裂,乳白色的黏液缓冲了致命撞击。第二天工人们在残骸里翻找,发现那些陈年渔网竟像海蛇蜕皮般层层裹住船艏,最深处的纤维几乎嵌进了钢板。
斋月最后一日的夕阳把海水染成蜂蜜色时,伊玛目阿卜杜拉打开了礼拜舱的新月形天窗。
机械运转的轻响从地板下传来,整个舱室开始像日晷般缓缓旋转。来自达卡的工程师纳伊姆跪在最后一排,耳朵紧贴着柚木地板——他能听见液压装置里润滑油的流动声,与童年记忆里父亲修理缝纫机的节奏莫名相似。
“克尔白的方向偏差修正完毕。”电子提示音用孟加拉语轻声播报。两百双沾着盐粒的手掌抚平礼拜毯,毯子边缘绣着被淹没村庄的名字。当第一个“安拉至大”的诵念声响起时,浮岛正随着退潮的引力微微转向,钢铁骨架与洋流的角力化作几乎察觉不到的震颤,从跪拜者的膝盖钻进心脏。
李墨飞站在观测台上,看着夕阳在可移动舱室的镀膜玻璃上投下双重光影。向东旋转的建筑物在浪涌中保持绝对静止,倒映的麦加天房与真实影像重叠成完美的立体投影。诵经声随着潮汐节奏渐强,某个瞬间他突然分不清那是人声还是贝壳在风中共鸣。
老渔民侯赛因礼拜时始终睁着眼。透过地板上新装的防弹玻璃,他能看到十米深的海水中,自己当年亲手打捞的珊瑚礁石正托举着浮岛。一条荧光小丑鱼游过他前额投下的阴影,鱼尾摆动的频率竟与“今南经”章节的停顿微妙合拍。
暴风雨在午夜突然转向。当飓风警报响彻浮岛时,最后一班礼拜者仍跪在轻轻晃动的舱室里。纳伊姆摸着发烫的液压管苦笑——这套系统原本设计了紧急分离程序,但现在两百人的重量让浮岛成为了最稳定的陀螺仪。浪头拍打防撞层的闷响透过地板传来,竟与黄昏时的诵经余韵押着同样的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