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懂云天 作品

第4章 绿豆山的天涯轨迹

绿豆山的矿道里,松石的涩味混着炸药的硝烟,呛得人嗓子发紧。叶云天的越野车刚停在矿场平台,就看见个穿蓝色工装的汉子蹲在矿洞口抽烟,裤脚沾着黄黑的矿泥,手上的老茧在夕阳下泛着硬壳似的光——是叶天涯,他爸。 “小天来了。”叶天涯掐了烟站起来,工装后颈洇着深色的汗渍,他往矿道里努了努嘴,“三天前炸三号矿道,崩出个硬疙瘩,金刚石钻头打上去跟挠痒痒似的,青绿色的光从缝里冒,我瞅着邪乎,就给你打了电话。”

叶云天喉结动了动。他爸叶天涯在南方工地搬了五年砖,去年才来绿豆山当爆破工,手上的疤是上个月搬炸药时蹭的,此刻正随着说话的动作在手腕上晃。可他明明记得,小时候爸总说“天涯的涯,是走再远也能回头的路”,现在这双搬砖握钎的手,确实把日子走得扎实,却怎么也想不到会和矿道深处的东西扯上关系。

“进去看看?”叶天涯拎起墙角的安全帽,上面还沾着没擦净的矿粉,“我下午清碎石时瞅见那金属壳了,棱角方方正正的,像……像你小时候玩的变形金刚。”

进矿道的路坑洼不平,叶天涯在前头带路,胶鞋踩在积水里咕叽响。他指给叶云天看两侧矿脉里嵌着的绿松石:“这石头硬,上次老张的钎子都崩断了。”说着突然停步,拿手电往前方照,“就这儿,临时支了架子,怕塌。”

光柱撞在岩壁上的瞬间,叶云天的呼吸卡在了喉咙里。

八面体舱嵌在墨绿色矿脉里,表层裹着层青绿色的结晶,像是被矿液泡了几十年。八个沉眠舱绕着中心排开,透明舱壁里的淡绿色营养液里,细小的矿石颗粒慢悠悠浮着,像极了爸年轻时在玻璃瓶里养的“矿砂景”。而舱里躺着的人——叶云天的手电差点脱手。

那是二十岁的爸。

最外头的沉眠者眉头微蹙,鼻梁挺直,连左眉骨上那道浅疤都和爸一模一样——爸总说那是年轻时在工地扛钢管撞的,“男人的疤,是路印子”。叶天涯凑过去,粗糙的手指在舱壁外悬着,没敢碰:“这……这咋跟我二十岁时一个模子刻的?”

手电光扫过舱盖的铭牌,叶云天念出声时,声音有点发飘:“叶天涯,探索边界宇宙(深空分支),能力:解析星际航道湍流。”

“啥意思?”叶天涯挠挠头,他只认得“叶天涯”三个字,剩下的词像工地上的钢筋图纸,绕得人晕。他往旁边挪了挪,手电照向第二个舱,“这字不一样,‘崖’带山字头。”

林月瞳接过高亮手电,光束落在铭牌上:“叶天崖,探索边界宇宙(悬崖分支),能力:感知引力场裂隙。”舱里的青年手掌摊开,营养液里的矿石颗粒在他手边弯出道弧线,像爸年轻时在工地绑钢筋时弯出的弧度,“你看他掌心的纹路,和你爸右手掌的老茧分布,几乎重合。”

叶云天的目光被最里头的舱吸住了。铭牌上的字是“叶天堐”,带个土字旁,像矿道深处的岩缝:“探索边界宇宙(深渊分支),能力:承受极端压力场。”舱内的营养液稠得像泥浆,矿石颗粒沉得慢,旋出道螺旋,让他想起爸去年在工地上挖地基,说“泥土沉得越慢,底下越结实”。

“还有这个。”叶天涯突然指向角落的舱体,铭牌上是“叶天亚”,“亚”字像半截埋在土里的桩,“探索边界宇宙(地表分支),能力:校准行星板块应力。”舱里的青年正对着舱壁比划,指尖划过的轨迹,和爸画工地地基线的手势分毫不差。

叶天涯蹲下来,从工装口袋里摸出个用红绳系着的东西,是块磨得光滑的绿松石,上面天然带个“天”字纹路:“这是我刚到绿豆山时,在老矿渣里捡的,戴着踏实。”他把石头往舱壁上靠了靠,没成想那石头突然亮了,一道绿光打在“叶天涯”的舱盖上,映出串流动的星图。

“这坐标……”林月瞳拿仪器扫了扫,“起点是绿豆山矿脉,终点标着‘天枢锚点’,和伏龙舱石板上的螺旋符号能对上。”

叶云天盯着舱里的青年。他穿着类似工装的衣服,营养液里飘着几根金属丝,绕出的图案像爸记工分的账本上画的简易地图。突然想起上周给爸打电话,他说“工地上的塔吊臂,白天看是铁家伙,夜里瞅着倒像指星的杆子”,当时只当是随口说的,现在看这舱里的星图,塔吊臂的角度竟和星轨的转向对上了。

“他们动了!”叶天涯猛地站起来。

八个舱里的青年同时转头,眼睛闭着,眉心鼓出个小疙瘩,像爸思考时总爱皱起的样子。更奇的是,他们的“视线”全落在叶天涯手里的绿松石上,像工地上的工友瞅着他手里的水平仪——那是干活的准头。

“这石头是信标。”林月瞳的仪器滴滴响,“能跨维度传信号,你爸戴了这么久,早把他的气息印在上面了。”

叶天涯把绿松石捏得更紧,石头烫得像刚从砖窑里捞出来的。绿光更亮了,在岩壁上投出条清晰的线,从绿豆山往宇宙里伸,每个拐点都标着日期——有爸去南方打工的那天,有他来绿豆山的那天,最后停在个没见过的坐标,旁边写着“天涯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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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了。”叶天涯的声音有点哑,他摸了摸自己左眉骨的疤,“我在工地上搬砖,他们在别的地方‘搬’星星,说白了都是干活的,就是地方不一样。”他往矿道外看了看,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你爸我这辈子没走多远,可这些‘我’,替我把路走宽了。” 叶云天突然想起爸总说的话:“干活别嫌土,脚踩着实地,才能往高了搭。”现在看着舱里那些年轻的“爸”,看着手里捏着绿松石、裤脚沾着矿泥的爸,突然明白这话的意思——无论是工地的地基,还是宇宙的星轨,踏实的“根”,从来都扎在脚下。

暮色漫进矿道时,叶天涯把绿松石重新挂回脖子,拍了拍叶云天的肩:“明早还得炸东边的矿面,先回去了。”他往矿口走,胶鞋踩水的声音渐远,像在给那些沉眠的“自己”打拍子。

叶云天望着八面体舱。那些年轻的“天涯”“天崖”“天堐”“天亚”们,还在营养液里沉睡着,像爸盖的楼,一层层往上搭,等着某个天亮,把跨星系的“回家路”,铺到绿豆山的矿道出口。

而他的爸,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工装后颈的汗渍被晚风一吹,泛着和绿松石一样的光。

林月瞳的高亮手电在岩壁间游走,光束掠过第八个沉眠舱时,叶云天注意到舱体边缘的结晶比别处更厚,像是凝固的矿泉瀑流。“这是第五个。”林月瞳的声音带着勘察时的专注,“铭牌上的‘厓’字少了一点,像是被矿石磨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