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年·枯竭的水资源
凌晨四点半,沧溟市西区的“墨川取水点”已经排起了长队。队伍沿着废弃的铁路延伸,像一条灰黄色的长龙——每个人都背着或提着大大小小的水桶,桶身大多布满裂缝,用蓝色胶带层层缠绕;防霾服的袖口、裤脚沾着干涸的泥渍,那是昨天去郊区找临时水源时蹭上的。
老郑站在取水点的铁闸门后,手里握着一台巴掌大的“配额记录仪”,屏幕上不断跳动着居民的编号和剩余水量。他是取水点的管理员,负责核对身份、记录用水量,每天要从凌晨四点忙到晚上八点,连喝口水的时间都得挤。
“编号A-739,林晓,今日配额5升,确认领取?”老郑对着记录仪念出名字,抬头看向队伍最前面的女孩。林晓赶紧点头,把腰间的折叠桶展开——桶是她外婆留下的,原本是浅蓝色,现在已经被雾霾染成了灰蓝色,桶底还印着模糊的“墨川河景区”字样,那是五十年前,墨川河还是条清水河时的纪念品。
老郑按下记录仪的确认键,旁边的金属水管“咔嗒”一声解锁,细弱的水流缓缓流出,带着淡淡的铁锈味。林晓赶紧把桶凑过去,水流落在桶底,发出“滴答滴答”的轻响——这水流比上个月又细了,以前装满5升桶只要三分钟,现在得等五分钟。
“慢着点接,别洒了。”老郑提醒道,眼睛扫过林晓桶边的小水壶,“今天怎么没带张奶奶来?她昨天不是说水桶漏了,要换个新的吗?”
“张奶奶昨天去郊区找‘野水’,淋了酸雨,今天发烧了,我帮她代领。”林晓盯着桶里的水,手指轻轻扶着桶壁,生怕洒出一滴,“她说桶不用换了,用胶带再缠两圈还能凑合用,省点钱买备用滤芯。”
老郑叹了口气,没再说话。他知道“野水”是什么——是居民们私下对郊区临时积水坑的称呼。那些水坑里的水混着雨水、雾霾颗粒和土壤毒素,喝了轻则拉肚子,重则中毒,可还是有人冒着风险去接——取水点的配额根本不够用,5升水要管一天的饮用、洗漱、甚至冲厕所,省着省着就见底了。
就在林晓的桶快接满时,队伍后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大喊:“别挤!我的桶要倒了!”紧接着是“哗啦”一声,水桶倒地的声音格外刺耳。老郑赶紧跑过去,只见一个穿破洞防霾服的中年男人蹲在地上,正用手去捧洒在地上的水——水很快渗进干裂的土壤,只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迹。
“你疯了?这水渗进土就不能喝了!”老郑拉住男人的手,男人的掌心满是老茧,指缝里还沾着黑色的泥。
“我儿子还等着水吃药呢……”男人的声音发颤,眼眶通红,“昨天配额的水喝完了,我去墨川河想接点开过的水,结果被巡逻队抓了,桶也被没收了,今天就剩这一个桶,还洒了……”
老郑的心里一沉。墨川河现在是出了名的“黑水河”——五十年前,它还是沧溟市的母亲河,河水清澈,能看到鱼群;现在河水里混着土壤毒素、工业废水,还有上游工厂排的废料,河面常年漂浮着黑色泡沫,水一沾手就会发痒,喝一口能让人上吐下泻,严重时会损伤内脏。可就算这样,还是有人抱着“烧开就能喝”的侥幸心理,偷偷去河边取水。
“行了,别蹲这儿了。”老郑从自己的储物柜里拿出一个旧水桶,递给男人,“我这儿还有个备用桶,你先拿去用,今天我多给你记1升水,别再去墨川河了,命比水重要。”
男人接过桶,眼眶更红了,嘴里不停说着“谢谢”,转身重新排队。老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无奈——他管得了这一次,管不了下次,取水点的水量每天都在减少,上个月总部还发通知,说深层地下水的毒素浓度又升了,7级过滤器的滤芯消耗得越来越快,再这样下去,连取水点都要停供了。
“郑叔,过滤器的指示灯又红了!”取水点的技术员小吴突然喊道。老郑赶紧跑过去,只见取水点后方的“7级过滤机房”里,一排银色的过滤器正闪着红色警报灯,屏幕上显示“滤芯堵塞,水质超标”。
“怎么回事?昨天不是刚换的滤芯吗?”老郑皱起眉。小吴拿着检测报告,脸色发白:“刚测了地下水样本,毒素浓度到0.91g/kg了,比上周高了0.05g/kg,滤芯根本扛不住,才用一天就堵了。”
老郑走到过滤器旁,打开观察窗——里面的滤芯已经变成了深褐色,上面沾着一层黏稠的黑色物质,那是土壤里的次生毒素和重金属的混合物。他叹了口气,从仓库里搬来新的滤芯——这是最后一箱备用滤芯了,下次要等总部调配,可总部的回复总是“缺货,再等等”。
“先换了再说,别让居民等急了。”老郑卷起袖子,和小吴一起拆旧滤芯。滤芯刚拿出来,一股刺鼻的酸味就涌了出来,老郑赶紧捂住口鼻——这味道比雾霾还难闻,是毒素和滤芯材料反应产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