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蓝天野 作品

女生照样可以把地质学好(第2页)

这话刚好被路过的来福听见,她怀里抱着刚领的野外生存手册,封面上印着雪山和峡谷。同系的女生也听见了,有人红了脸,有人攥紧了拳头,只有来福脚步没停,径直走到系主任面前,指着手册上的冰川照片:“老师,这处冰碛地貌的形成年代,是不是跟您论文里提到的一致?”

议论声忽然小了下去。系主任看着这个穿蓝布褂子的姑娘,眼里闪过一丝赞许:“小姑娘有眼光,这处标本是我当年在祁连山采集的,你要是感兴趣,下周的野外课可以跟我去看看。”

回宿舍的路上,同屋的女生叹着气:“我妈也说,女生学地质太苦,不如转去中文系。你看咱们系的女生,要么是调剂来的,要么是家里人逼的,哪有真心想学的?”

来福没接话,只是把野外手册的边角抚平。她想起高中地理老师说的话:“地球不会因为你是女生,就少给你藏一块矿石。”大一那年的野外实习,她跟着队伍爬野山,男生们背着帐篷和仪器,她也没落下,地质锤磨破了手掌,就在伤口上贴块胶布,晚上在帐篷里还借着马灯看岩石图鉴。

有次在山谷里迷路,男生们慌了神,是她掏出罗盘,对照着太阳的方位,找到来时的脚印:“这里的岩层走向是东北—西南向,跟着节理面走,能找到溪流。”后来领队的教授总说:“来福这丫头,比男生能扛。”

系里的女生渐渐多了起来。有人是被来福的韧劲打动,有人是在野外课上发现了岩石的美,还有人说:“凭啥男生能去的雪山,我们女生就不能去?”她们一起在实验室熬夜做切片,一起在野外啃干面包,一起把晒黑的胳膊凑在一起比谁的伤疤多,笑声比山谷里的回声还亮。

那年系里评“野外实践标兵”,来福和另外三个女生并列第一。颁奖那天,她们穿着沾满泥土的工装裤,站在领奖台上,手里捧着的不是鲜花,是自己采集的矿石标本。台下的男生们忽然不说话了——原来女生不仅能来地质系,还能把这“苦专业”学出花来,能在悬崖上比男生先找到矿脉,能在实验室里把岩石成分分析得更精准。

来福看着台下那些曾经议论的男生,忽然笑了。她知道,地球从不在乎探索者的性别,那些藏在深山里的秘密,只认真心和勇气。就像系主任说的:“好的地质工作者,眼里只有岩石,没有男女。”

来福刚从标本室出来,就被同系的学姐拉住。学姐往教学楼的方向努了努嘴:“看见没?那个穿白裙子的,大一新生,本地的,听说家里开矿的,一来就打听赵磊。”

来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个梳着高马尾的女生,正举着杯奶茶,笑盈盈地跟赵磊说话。那女生穿着条雪纺裙,裙摆被风吹得飘起来,指甲上涂着亮晶晶的颜色,跟常年沾着泥土的来福比,像两朵不一样的花。

“你没瞧见,”学姐压低声音,“她刚才在图书馆,盯着赵磊看了快半小时,那眼神,恨不得把人吞了。听说她还托人打听赵磊喜欢啥,要送他最新款的地质包呢。”

来福的心猛地沉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硌着。她看见赵磊摆摆手,像是在拒绝那杯奶茶,可那女生却把奶茶往他手里塞,笑得更甜了。阳光照在她们身上,白裙子和洗得发白的衬衫站在一起,竟有种说不出的刺眼。

“你可得上点心,”学姐拍了拍她的胳膊,“那姑娘会来事,又有钱,赵磊虽然实在,可架不住人家天天缠着。再说你俩……总不能一直只啃馒头吧?”

来福没说话,转身往实验室走。标本盒里的金疙瘩标本硌着掌心,冰凉冰凉的。她想起赵磊说过:“我妈说,找媳妇得找能一起扛锄头的,花里胡哨的不顶用。”可这话,是真的吗?

下午的野外课,赵磊凑过来给她递标本袋,里面装着块漂亮的水晶:“早上那女生是学生会的,说要给系里捐批仪器,非问我喜欢啥款式。我跟她说,你比我懂,让她问你去。”

来福看着他胳膊上晒出的红印,忽然就松了口气。她把水晶放进标本盒,跟那块金疙瘩摆在一块儿:“我不喜欢她那样的裙子,刮着树枝容易破。”

赵磊嘿嘿笑了:“我也觉得,还是你这工装裤实用,爬山利索。”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颗水果糖,还是橘子味的,“给,比她那奶茶甜。”

阳光穿过树叶洒下来,落在两人沾满泥土的手上。来福剥开糖纸,含住那颗糖,忽然觉得,比起白裙子和奶茶,她更稀罕赵磊手里这颗皱巴巴的糖——因为她知道,这糖里藏着的,是愿意陪她爬悬崖、啃干面包的真心,比任何矿脉都更让人踏实。远处的白裙子还在跟别人说笑,可来福的心,已经像手里的水晶标本,透亮得没了一丝杂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