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智慧做起防线,用温柔包裹锋芒(第2页)
外人都当沈清辞是伺候洋人的仆妇,只有顾维桢夫妇清楚,这是顾维桢特意托人寻来的——他早从报上、从租界的传闻里,知道了姜山在码头以命相搏的事,心里敬着那份硬气,便借着“雇人打理花园”的由头,给沈清辞一份安稳营生,工钱是别家的两倍,每日还让厨房多备一份饭菜,让她带给孩子。
这天下午,沈清辞正帮伊莎贝拉修剪月季,前厅突然传来皮鞋碾过地板的重响,夹杂着顾维桢平稳却带着冷意的声音。她手里的修枝剪“当啷”掉在地上,指尖瞬间冰凉——那是日本兵的皮靴声。
伊莎贝拉握住她的手,金发在阳光下晃了晃:“别怕,有维桢在。”她的中文虽不流利,掌心的温度却稳得让人安心。
两人走到客厅门口,就见三个日本兵正围着顾维桢,为首的小队长佐藤举着张画像,唾沫星子喷在顾维桢的西装上:“顾先生,识相点就把人交出来!姜山的儿子,八岁,叫八能,有人看见他躲进了你这栋楼!”
顾维桢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了擦被喷到的地方,叠好手帕放回口袋,才抬眼看向佐藤,嘴角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佐藤队长,我这楼里确实有个叫八能的孩子,是我家帮工沈嫂的儿子。只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画像上那个瘦得只剩大眼睛的孩子,“您说他杀了皇军士兵?”
“千真万确!”佐藤猛地一拍桌子,军刀“噌”地出鞘半寸,“用石头砸死了我们的上等兵!”
“石头?”顾维桢像是听到了什么趣闻,转向沈清辞,语气平和,“沈嫂,八能这孩子,平时提桶水都费劲吧?”
沈清辞的声音还在发颤,却被顾维桢的镇定稳住了些:“是……是,他身子弱,连弟弟都抱不动,平时捡破烂,稍重点的瓶子都得拖着走。”
“这不就奇了?”顾维桢看向佐藤,眉峰微挑,“一个提不动水桶的孩子,能用石头砸死受过严格训练的皇军士兵?佐藤队长,您是在说笑,还是……觉得您麾下的士兵,连个营养不良的孩子都不如?”
这话像根软刺,扎得佐藤脸一阵红一阵白。他身后的两个士兵想发作,却被顾维桢冷冷瞥了一眼——那眼神里的沉静,竟让他们莫名发怵。
伊莎贝拉这时走上前,手里还捏着那本诗集,蓝眼睛里满是天真的困惑:“佐藤先生,我读过贵国的《武士道》,说武士当有勇有谋。若一个孩子用石头就能杀死武士,要么是这孩子是神,要么……”她轻轻合上书,“是这位武士太不称职了。您觉得,哪种更可能?”
她的语调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像裹着冰碴。佐藤攥紧了军刀,却不敢真的动——顾维桢是法租界商会的理事,伊莎贝拉的父亲是法国驻沪领事馆的参赞,真动了他们,别说军部,连领事馆都不会善罢甘休。
“我亲眼看见那孩子的背影!就是他!”佐藤身边的一个士兵急了,嚷嚷起来,“穿件打补丁的灰褂子,后颈有颗痣!”
顾维桢笑了,转头对管家说:“去,把沈嫂带来的那件小褂子取来。”
管家很快取来一件洗得发白的小褂子,顾维桢拎起来,对着光展示:“佐藤队长请看,这褂子是我家给的,是蓝布的。至于后颈的痣……”他看向沈清辞,“沈嫂,八能后颈有痣吗?”
沈清辞用力摇头:“没有!我生的孩子,我最清楚!”
佐藤的脸彻底僵了。他知道自己被那模糊的目击证词骗了,可话已说出口,此刻退回去,在士兵面前颜面尽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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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不是他,也肯定藏在这附近!”佐藤强撑着,“我们要搜查!” “搜查?”顾维桢收起笑容,语气陡然转冷,“法租界有规定,搜查需有领事馆的批文。佐藤队长是想越权行事,还是觉得法国的法律,管不住皇军的枪?”他走到窗边,指着楼下巡逻的法国巡捕,“您看,巡捕就在那里,要不我请他们上来,聊聊‘越权搜查’的事?”
佐藤的额头渗出冷汗。他看着顾维桢那双看似温和、实则锐利的眼睛,突然明白,自己遇上了个软硬不吃、还把规矩拿捏得死死的对手。再闹下去,别说抓人,自己能不能体面地走出这栋楼都难说。
“我们走!”佐藤狠狠瞪了沈清辞一眼,带着人摔门而去。
门关上的瞬间,沈清辞腿一软,差点瘫倒,被伊莎贝拉扶住。
“谢谢您,顾先生,伊莎贝拉夫人……”她的声音哽咽,眼泪止不住地掉。
顾维桢摆摆手,让管家给她倒杯热茶:“沈嫂,你不用谢我们。我们帮你,也是在帮姜山。”他看着沈清辞,眼神里满是敬重,“他在码头用命护着同胞,我们在租界,护着他的家人,是应该的。”
伊莎贝拉蹲下身,替沈清辞擦去眼泪,金发垂在沈清辞手背上:“沈,姜山是英雄。英雄的家人,不该受委屈。”她从口袋里掏出个纸包,里面是几块黄油曲奇,“给孩子们带回去,刚烤的。”
沈清辞捧着温热的茶杯,看着眼前这对夫妻——一个用智慧筑起防线,一个用温柔包裹锋芒,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寄人篱下,却不知这份“雇佣”背后,藏着对英雄的敬意,对弱者的善意。
那天傍晚,沈清辞提着曲奇和顾维桢特意让厨房准备的腊肉,走在回铁皮棚的路上。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手里的包裹沉甸甸的,不仅装着吃食,更装着乱世里难得的暖意。
她想起顾维桢最后说的话:“沈嫂,安心做工。只要这栋楼还在,只要法国的旗子还飘在租界上空,就没人敢动你和孩子。”
晚风里带着月季的香,沈清辞摸了摸怀里藏着的、姜山留下的那枚木簪,脚步渐渐稳了。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撑——总有人在暗处,用他们的方式,守着这片破碎山河里,不该被碾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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