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蓝天野 作品

阴谋者在逃,疯癫者沉沦(第2页)

“龟甲……”他喃喃自语,指尖抚过冰凉的甲片,这传说中能定乾坤的神物,到头来竟成了护他残命的屏障。

明玄道长正抱着头痛哭,沈青梧蹲在一旁,用袖子胡乱擦着脸,不知是哭是悔。崖边的风卷着血腥味掠过,谁也没注意到,戚爷那道狼狈的身影正贴着岩壁挪动。他的左臂被问心阵的符咒灼伤,露出森森白骨,可那双眼睛里,却还燃着未灭的贪婪。

方才混乱中,他趁众人被沈青梧的“镇岳掌”吸引,拼着被罡气扫中的代价,摸走了老仆掉落在地的半片龟甲残片。此刻那残片正烫得他掌心发疼,却也让他更疯狂——只要带着这东西逃出去,总有机会集齐七片,到那时……

“想走?”姜八能的声音突然响起,虽微弱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冷意。他抬眼望着那道几乎要融入岩壁阴影的身影,龟甲的青光映在他眼底,竟有几分看透人心的锐利。

戚爷浑身一僵,猛地转身,右手已扣住三枚淬毒的银针:“姜八能,你现在就是个废人,还想拦我?”他知道自己不是明玄道长的对手,更耗不起,话音未落,便将银针朝姜八能掷去,借着众人闪避的空隙,纵身跃向崖边的密林中。

“拦住他!”明玄道长怒吼着追去,可戚爷显然早有准备,身影刚入密林,便响起几声清脆的机括声,数道毒烟从树丛中爆开,呛得人睁不开眼。等烟雾散去,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只留下几片被毒烟腐蚀的树叶,在地上慢慢蜷曲成灰。

“这个孽障!”明玄道长气得浑身发抖,回头看向姜八能,眼里满是愧疚,“都怪我……若不是我刚才冲动……”

姜八能摆摆手,目光转向另一侧——封千机正跪在满地狼藉中,怀里紧紧抱着那张泛黄的画像,嘴里反复念叨着“师妹你看,我赢了……”。他的断臂处血流不止,黑血在地上积成一滩,可他仿佛毫无所觉,只是用额头抵着画像,笑得痴傻又凄厉。

“素心……你看,姜八能成了废人……戚爷跑了……这天下,还是我的……”他突然抬起头,眼神涣散,抓起地上一柄断裂的弯刀,狠狠朝自己的右臂砍去,“都是这只手……当年没能抓住你……砍了它……你就回来了……”

“师父!”他的弟子惊呼着扑过去,却被他一脚踹开。封千机举着带血的弯刀,对着画像连连磕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很快就渗出血来:“师妹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我不报仇了……我带你去种兰花……”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趴在画像上不动了,只有肩膀还在微微抽搐,像个终于耗尽所有力气的孩子。那些积攒了三十年的恨、怨、悔,终究没能敌过心底最深的执念,最后将他自己拖入了彻底的疯癫。

沈青梧看着疯癫的封千机,看着逃走的戚爷,再看看靠在石碑上、脸色苍白如纸的姜八能,突然“噗通”一声跪下,对着姜八能重重磕了三个头,额头撞在地上,发出清晰的响声。

“姜前辈,”他抬起头,脸上满是血污和泪水,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是我糊涂,是我鬼迷心窍……往后,我沈青梧若不能追回戚爷,不能还江湖一个公道,便让我道心寸断,永世不得超生。”

明玄道长看着儿子,嘴唇动了动,终究只是叹了口气,抬手将一枚疗伤的丹药塞进姜八能嘴里:“先顾好你自己吧。这七片龟甲既护住了你的心脉,或许……还有转机。”

姜八能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崖下翻涌的云海。阳光穿透云层洒下来,照在龟甲的青光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像极了年轻时,他和明玄、和戚爷的师父一起,在月下练剑时溅起的火花。

那时的他们,眼里只有正邪,没有算计;心里只装着道义,没有私怨。

而现在,阴谋者在逃,疯癫者沉沦,受伤者残命,守护者……也终究护不住当年的纯粹。

只有那七片龟甲,还在静静泛着光,仿佛在说:有些债,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有些执念,疯了也好,醒了也罢,终究要在时光里,慢慢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