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宗师如草芥,谈笑定乾坤
裘千仞那一道血光快得匪夷所思,眨眼便消失在天际。
顾渊冷哼一声,并未追击。
一个铁了心要逃的宗师,尤其还是以轻功见长的宗师,想追上确实要费一番手脚。
更何况,锅里还炖着两条大鱼,跑了一条泥鳅,无伤大雅。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了场中仅剩的两位“客人”身上。
蒙古国师木法沙,密宗高僧花莲大师。
山谷之内,空气像被抽空,连呼吸声都没了。
木法沙那张饱经风霜的古铜色面庞,此刻竟是惨白一片。
但眼神中除了惊骇,似乎还有一丝战意。
他旁边的花莲大师,则早已收起了那副悲天悯人的假慈悲,枯槁的脸上满是汗珠,捻动佛珠的手指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念不出来。
死了。
都死了!
西毒欧阳锋,金刚门主刚无常,太极门主青松道人。
七大宗师,浩浩荡荡而来,本以为是泰山压顶,瓮中捉鳖。
结果,一个时辰都不到。
三死,一重伤被钉在墙上,一逃。
现在,就剩下他们两个了。
那个叫顾渊的年轻人,提着一杆枪,站在数具宗师的尸体中间,衣衫上沾染的血迹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妖异。
胸口微微起伏,脸色有些苍白,显然刚才那惊天动地的连番搏杀,对他消耗极大。
可他的眼神,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渊。
“逃!”
这个念头,如野草般在木法沙和花莲大师的心中疯狂滋生。
然而,他们不敢动。
裘千仞能逃,是因为他轻功独步天下,并且果断自残,用了压箱底的血遁秘法。
他们两个,谁有这个自信,能快过那道鬼魅般的身影?
快过他手中的枪和箭?
花莲大师那双因常年捻动佛珠而生出厚茧的手,此刻竟有些微微颤抖。
此子确实气息不稳,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可……
花莲大师的眼角余光扫过死不瞑目的刚无常、青松道人。
万一,赌错了呢?
赌错了,就是死。
身为密宗高僧,他比任何人都懂得权衡利弊。
武道之路,本就是与天争命,一时的荣辱算得了什么?活着,才有机会触及更高的境界。
死了,便真的一了百了。
在他内心天人交战之际,木法沙上了。
木法沙身为蒙古国师,纵横大漠,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投降?
他丢不起这个人!
这小子,绝对是强弩之末了!
他连杀数位同级数的高手,内力再深厚,也该见底了!
他现在,一定是在故作镇定,在硬撑!
只要……只要自己能再试探一下……
木法沙眼中凶光一闪,咆哮一声,不退反进,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头发狂的巨熊,向着顾渊猛冲而去!
他一身功力尽数汇于右拳,拳风呼啸,带着一股蛮横霸道的惨烈气势,直捣顾渊面门。
他要用自己最强的一击,打碎顾渊那层从容不迫的伪装!
另一边,正扶着石壁喘息的一灯大师,见此情形也是心头一紧。
面对木法沙这拼死一击,顾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是一种猎人看到猎物主动跳进陷阱的,愉悦的笑。
心念一动。
嗡——
那柄被他投掷出去,将剑痴秦五新死死钉在山壁上的凤渊枪,仿佛收到了召唤,发出一声高亢的凤鸣。
枪身剧震,竟是自行从秦五新的身体里挣脱出来!
带着一股追魂夺魄的杀意,悄无声息地从背后袭向正全力猛攻的木法沙!
“什么?!”
木法沙瞬间感觉到一股足以让他灵魂冻结的恐怖杀机从背后传来,亡魂大冒。
想也不想,强行收回了攻向顾渊的拳头,拧腰转身,双臂交叉护在胸前,催动全身功力,准备硬抗这背后偷袭的夺命一枪!
他赌对了凤渊枪的轨迹。
在他转身回防,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那一刹那。
顾渊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前,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萦绕着一缕凝练到极致的金色气劲,就那么轻飘飘地,点在了木法腹部丹田之上。
在钻研过一阳指和六脉神剑之后。
顾渊的指力较之以往,不知提升了多少威力。
“噗!”
只有一声轻微的闷响。
木法沙脸上的凶悍与决绝,瞬间凝固。
他只感觉一股灼热、锋锐、霸道得无法形容的气劲,撕裂了他的护体罡气,钻入他的丹田气海,然后猛然爆开!
“呃……啊……”
木法沙如遭雷击,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全身功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外泄。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腹部那个不起眼的指印,眼中满是茫然与绝望。
我……输了?
败得如此干脆,如此彻底。
顾渊收回手指,凤渊枪恰好“嗖”的一声飞回他手中,枪尖距离木法沙的后心,仅有寸许。
“扑通。”
木法沙双腿一软,高大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拼命运功抑制内力四窜,再无半分反抗之力。
看着这一幕,花莲大师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也彻底烟消云散。
山风吹过,卷起他宽大的僧袍,竟显得有几分萧瑟。
他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惊惧、不甘、与骇然,都一并吐出。
随即,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花莲大师对着顾渊,单手立于胸前,深深一揖。
没有下跪,没有磕头,这是一个平辈论交的佛礼。
“喇嘛钦,喇嘛钦。”
他的声音,不再有之前的慈悲,也不见丝毫恐惧,只有一种勘破胜负后的平静与沙哑。
“顾施主神通盖世,武功已臻化境,贫僧,心服口服。”
“我等妄动贪念,铸此大错,落得如此下场,实乃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他没有推卸责任,也没有卑躬屈膝地求饶。
一旁扶着石壁喘息的一灯大师,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本以为这花莲大师会和裘千仞一般,寻机遁走,或是如欧阳锋那般,色厉内荏地求饶。
却没想到,他竟是如此光棍。
“ 若顾施主肯绕过老衲,从此以后,密宗上下,绝不再来找顾施主麻烦,更不会再提及《龙象般若功》一事。”
这份审时度势的眼力,这份拿得起放得下的果决,让一灯大师都看得叹为观止。
能修到宗师境界的,果然没有一个是简单角色。
哪怕是投降,也投得如此体面,如此有水平。
顾渊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转身,走到被废了丹田的木法沙面前,手起枪落,干脆利落地用枪杆将其敲晕过去。
做完这一切,他提着凤渊枪,环顾四周。
点苍之巅,尸横遍野。
四具冰冷的宗师尸体,两个束手就擒的俘虏,一个重伤逃遁的丧家之犬。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站在血泊与尸体之间,感受着体内因为连番大战而激荡不休的真气,感受着凤渊枪传递来的那股酣畅淋漓的兴奋与喜悦。
一阵清朗而肆意的笑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开来。
那笑声中,没有残忍,没有暴虐,只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棋逢对手后的酣畅,以及,独孤求败般的,睥睨天下的豪情!
一灯大师怔怔地看着他。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年轻人,而是一尊自尸山血海中走出的,即将君临天下的绝代武神。
大理的天,江湖的天,怕是真的……要变了。
而更远处,半山腰的一块巨石上。
斗酒僧和紫阳真人张伯端,将山谷中的一切尽收眼底。
山风吹过,卷起两人宽大的衣袍,却吹不散他们眼中的那份震撼。
良久,斗酒僧才将酒葫芦送到嘴边,狠狠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发出一声满足又复杂的叹息。
“神兵配奇才,真是不讲道理啊。”
张伯端抚着胡须的手微微一顿,难得没有反驳,只是幽幽地说道:
“不然,我怎么会一直跟着他,不就是担心他大开杀戒吗?”
“现在看来,还有人性,都没有把人全部杀光。”
话音刚落,老道士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欠揍的得意神情,对着斗酒僧挤了挤眼。
“啧啧啧,看到了吗?老道我教他的‘道域’之理,让他明白了气场压制,才能如此闲庭信步。”
斗酒僧闻言,不屑地撇了撇嘴,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放屁!明明是老衲点拨他‘一心难作二用’,让他明悟了武道意志的核心,才能在关键时刻,分心二用,以神兵为饵,本体施展绝杀!这叫战术!懂吗?”
“你懂个锤子!他最后那一指,分明有我道家‘无为而无不为’的影子!那是道的体现!”
“狗屁!那明明是以点破面,是佛门‘芥子纳须弥’的至高禅理!跟你个牛鼻子有什么关系!”
“嘿,你个秃驴,想抢我徒弟?”
“呸!他修的可是我的九阳神功,和你有半毛钱关系,他明明是跟老衲更有缘!你看他杀伐果断的样子,多有我佛门金刚怒目之风范!”
两个绝世高人,像两个市井泼皮一般,吹胡子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