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力思想 作品

第14章 规则之战

陈青禾感觉指尖的唢呐杆正在发烫,像是有团无形的火焰顺着木纹往上攀爬。就在半盏茶前,他还在空白页维度的迷雾里追逐一只拖着半截《山海经》残页的遗忘兽,那畜生的尾巴尖沾着点点金芒,像是从书页里漏出来的文字微光。可当他吹奏起《引魂调》试图困住对方时,周围的雾气突然剧烈翻涌,唢呐声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屏障,反弹回来的声波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眼前的景象在刹那间碎裂重组。原本漂浮在空中的废弃概念——那些半透明的“独角兽的第三角”“人鱼的声带”“凤凰的幼年羽毛”——突然像被投入水中的墨滴般晕开,化作无数流动的光斑。脚下的地面失去了实体感,变成一片深浅不一的灰雾,每一步踩下去都能感受到某种粘稠的阻力,仿佛行走在凝固的云海之中。

“这是哪儿?”陈青禾握紧唢呐,警惕地环顾四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嗡鸣,像是无数根琴弦在不同频率下振动,却又始终无法形成完整的旋律。远处的光影在不断扭曲变形,时而凝聚成山峦的轮廓,时而溃散为漫天星点,没有任何事物能保持稳定的形态超过三息时间。

他试着吹奏了一个单音,唢呐声在雾气中扩散开,却没有形成清晰的音波轨迹,反而像投入概率池的石子,激起一圈圈由无数可能性组成的涟漪。那些涟漪所及之处,光影的变化变得更加剧烈,甚至有几只模糊的兽影在雾中一闪而过,却在他定睛细看时彻底消散。

“不对劲。”陈青禾皱起眉头,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气息运转变得滞涩,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要对抗某种无形的规则。腰间的罗盘指针正在疯狂旋转,铜制的盘面甚至泛起了一层诡异的蓝光,这是之前在任何维度都未曾出现过的现象。

突然,左侧的雾气剧烈翻涌起来,一股难以名状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陈青禾猛地转身,只见一团灰黑色的雾气正在快速凝聚,其中隐约能看到无数双闪烁着幽光的眼睛,却始终无法形成具体的轮廓。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像扭曲的蛇群,时而像张开的巨口,每一次变形都伴随着空气的剧烈震颤。

“这是什么东西?”陈青禾下意识地将唢呐举到唇边,手指按在了《将军令》的起始音符上。可就在他准备吹奏的瞬间,那团雾气突然加速袭来,所过之处,地面的灰雾如同被吞噬般凹陷下去,露出一片更加深邃的虚无。

千钧一发之际,陈青禾纵身跃起,堪堪躲过雾气的正面冲击。他落在几米外的雾气上,脚下传来的触感更加奇怪,像是踩在某种介于液态和固态之间的物质上。回头望去,刚才站立的位置已经变成了一个不断扩大的漩涡,周围的光影都在被缓缓吸入其中。

“概率云...这里是概率维度?”一个念头突然闪过陈青禾的脑海。在与弦族交流时,那些寄生在高维缝隙中的弦族曾提到过这种奇特的维度形态——一个所有事物都处于不确定状态的世界,过去与未来在此交织,现实与虚幻没有界限,一切都以概率的形式存在。

那团灰黑色雾气缓缓转过身来,无数双眼睛同时锁定了陈青禾。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让陈青禾感受到了强烈的恶意。更让他心惊的是,他发现自己的左手正在变得透明,指尖已经开始化作点点光斑,仿佛要融入周围的雾气之中。

“同化...它在把我变成概率的一部分!”陈青禾心头一紧,终于明白弦族所说的“维度侵蚀”是什么意思。在这个世界里,任何没有明确“确定性”的事物都会逐渐失去实体,最终被分解为构成这个维度的基本概率单元。

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唢呐杆上快速按动,《抬花轿》那明快而坚定的旋律瞬间响彻雾气弥漫的空间。这首曲子他从小听到大,村里的老艺人吹了一辈子,每一个音符、每一段节奏都早已刻进他的骨髓。喜庆热烈的旋律像是一道金色的光带,在他身前形成了一道半透明的屏障。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当唢呐声响起时,陈青禾感觉身体的透明化趋势停止了,那些即将消散的光斑重新凝聚成形。而对面那团灰黑色雾气则像是遇到了克星,原本快速变幻的形态变得迟滞起来,无数双眼睛里的幽光也黯淡了几分。

“有用!”陈青禾精神一振,吹奏得更加卖力。《抬花轿》的节奏固定而鲜明,每一拍都精准无比,没有丝毫含糊。这种绝对的“确定性”在概率维度中形成了一个稳定的能量场,将周围翻滚的雾气都暂时压制住了。

那团雾气显然不甘示弱,猛地向后收缩,随后化作无数条细长的触须,从不同方向朝陈青禾袭来。这些触须在空中不断分裂、重组,轨迹变幻莫测,根本无法预判它们的攻击路径。

陈青禾临危不乱,脚下踏着《抬花轿》的节拍快速移动,同时吹奏的旋律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在保持基本节奏不变的前提下,加入了一些短促有力的变调,像是在稳定的框架中嵌入了灵活的支点。唢呐声时而高亢如破空之箭,将正面袭来的触须震碎;时而低沉如大地脉动,在脚下形成一圈圈保护性的涟漪。

“原来如此,”陈青禾一边吹奏一边观察,渐渐摸清了这个维度的规律,“这里的一切都遵循概率法则,没有固定的形态和轨迹。而我的唢呐声,尤其是这种有明确节奏和旋律的曲子,能够带来‘确定性’,这正是它们害怕的东西。”

他想起弦族曾经说过的话:“所有维度都有其核心规则,找到规则的破绽,就能在任何世界立足。”在这个概率维度里,规则就是不确定性,而破解规则的关键,就是他手中的唢呐和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确定性旋律”。

战斗在继续,陈青禾吹奏的《抬花轿》如同定海神针,在变幻莫测的概率迷雾中撑起一片稳定的空间。他能感觉到周围的雾气中隐藏着更多的“不确定性怪物”,它们被唢呐声吸引,却又不敢轻易靠近,只能在远处徘徊,形成一圈圈涌动的灰黑色涟漪。

就在这时,陈青禾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当他吹奏到《抬花轿》中最欢快热烈的那一段时,周围的雾气会明显变得稀薄,甚至能隐约看到远处一些模糊的轮廓;而当旋律转入相对平缓的过渡段时,那些怪物的气势就会重新高涨,雾气也变得更加浓厚。

“看来不同的旋律带来的‘确定性’强度也不同,”陈青禾心念一动,开始尝试调整吹奏的力度和节奏,“越是欢快、越是充满生命力的旋律,确定性就越强。”

他决定冒险一试,突然改变了吹奏的曲目。在《抬花轿》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瞬间,他紧接着吹奏起了《百鸟朝凤》。这首曲子更加复杂多变,旋律时而激昂高亢,如同凤凰展翅;时而婉转悠扬,好似百鸟齐鸣。更重要的是,这首曲子里蕴含着一种生生不息的生命力,这种确定性在概率维度中产生了更加强大的影响。

果然,当《百鸟朝凤》的旋律响起时,周围的雾气剧烈地翻滚起来,那些隐藏在雾中的怪物发出了无声的嘶吼。陈青禾身前的金色光带变得更加明亮,甚至开始主动向外扩张,将那些灰黑色的雾气不断推开。

但他也很快发现了问题:《百鸟朝凤》虽然威力更强,但对吹奏者的要求也更高,需要消耗更多的心神和体力。仅仅吹奏了半支曲子,陈青禾就感觉有些力不从心,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不能贪心,还是要选择最稳定、最省力的方式。”陈青禾及时调整策略,重新换回了《抬花轿》。虽然威力有所下降,但胜在持久稳定,能够让他在这个维度中保持更长时间的“确定性”。

就在他逐渐适应这个维度的战斗节奏时,远处的雾气突然剧烈地沸腾起来,一股比之前那团怪物强大得多的气息正在快速逼近。陈青禾抬头望去,只见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灰黑色浪潮,浪潮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肢体和闪烁的眼睛,仿佛整个维度的不确定性都凝聚成了这道恐怖的洪流。

“不好,是它们的本体吗?”陈青禾心中一沉,他能感觉到这道浪潮所蕴含的力量远超之前遇到的怪物,仅仅是散发的气息就让他吹奏的旋律出现了一丝细微的颤抖。

他知道自己不能逃跑,在这个维度里,逃跑只会让他失去“确定性”,更快地被周围的概率云同化。唯一的选择就是正面迎战,用唢呐声构筑一道坚不可摧的“确定性屏障”。

深吸一口气,陈青禾将全身的精气神都集中到指尖的唢呐上。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单一的曲目,而是将《抬花轿》的稳定节奏、《将军令》的雄浑气势和《百鸟朝凤》的生命活力融合在一起,创造出一段全新的旋律。这段旋律既有固定不变的核心节奏作为根基,又有灵活多变的变调作为点缀,刚柔并济,虚实相生。

当这段融合了多种“确定性”的旋律响起时,陈青禾身前的金色光带瞬间暴涨,化作一道横贯天地的光柱。光柱所过之处,灰黑色的雾气如同冰雪消融般退去,露出了下方闪烁着微光的“地面”——那是由无数细小的概率节点组成的网络,此刻正随着唢呐声的节奏微微律动。

灰黑色的浪潮已经冲到近前,无数扭曲的肢体和触须朝着光柱发起冲击。每一次碰撞都会引发剧烈的能量波动,整个维度仿佛都在摇晃。陈青禾咬紧牙关,吹奏得更加卖力,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唢呐杆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与这个维度产生某种奇妙的连接,通过唢呐声的“确定性”,他隐约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本质——无数闪烁的概率节点如同星辰般散布在虚空中,节点之间由细细的光线连接,形成一张巨大而复杂的网络。而那些“不确定性怪物”,就是网络中某些不稳定的节点产生的“错误信息”。

“原来如此,”陈青禾恍然大悟,“这个维度就像是一张巨大的概率网络,而我的唢呐声就是在网络中写入‘确定性程序’。只要我的旋律足够稳定,就能修复那些不稳定的节点,消除这些怪物。”

想通了这一点,陈青禾的吹奏更加得心应手。他不再将这些怪物视为敌人,而是将它们看作需要修复的“系统错误”。他的旋律变得更加精准,每一个音符都恰到好处地落在需要修复的节点上。金色的光柱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虚空中编织出一张稳定的“确定性网络”,将那些不稳定的概率节点一个个修复。

战斗渐渐进入尾声,灰黑色的浪潮在唢呐声的不断冲击下逐渐退去,那些扭曲的肢体和触须化作点点光斑,重新融入周围的概率网络中。陈青禾吹奏的旋律也渐渐变得平缓柔和,从之前的激烈对抗转为温和的修复。

当最后一段旋律落下时,周围的雾气已经散去了大半,露出了一个更加清晰的世界。虽然依旧是由概率节点组成,但这些节点排列得更加有序,闪烁的光芒也更加稳定。那些隐藏在雾中的怪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奇特生物,它们形态各异,却都显得十分平和,仿佛是这个维度的“原住民”。

陈青禾放下唢呐,大口地喘着气。刚才的战斗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和心神,但他感觉自己对维度法则的理解又加深了一层。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唢呐,只见唢呐杆上的纹路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金色光芒,那是“确定性旋律”在上面留下的印记。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远处的虚空中出现了一个奇特的漩涡,漩涡中心闪烁着微弱的蓝光,与他腰间罗盘上的光芒十分相似。

“那是...维度裂隙?”陈青禾心中一动,“看来我的‘确定性旋律’不仅击退了怪物,还意外打开了离开这个维度的通道。”

他拿起唢呐,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个漩涡走去。沿途的概率节点在他靠近时会自动分开,仿佛在为他让路。那些奇特的生物则远远地望着他,眼神中充满了好奇和敬畏。

在靠近漩涡的过程中,陈青禾突然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波动,那是弦族特有的维度振动频率。他停下脚步,凝神倾听,果然在漩涡的轰鸣声中听到了弦族微弱的声音:“...规则法典...页码松动...维度边界...需要锚点...”

声音断断续续,模糊不清,但陈青禾还是捕捉到了几个关键信息。结合之前弦族透露的内容,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中形成:“难道《山海经》真的是稳定山海维度的规则法典?现在法典出现了问题,导致各个维度的边界变得模糊,才会出现这么多维度裂隙和跨界现象?”

他低头看了看腰间的罗盘,上面的蓝光变得越来越亮,似乎在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而远处的漩涡也在不断扩大,隐约能看到对面传来的微光。

“不管真相如何,我都必须继续前进,”陈青禾握紧手中的唢呐,眼神变得更加坚定,“找到维度锚点,稳定山海世界,这是我必须完成的使命。”

他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奇特的概率维度,然后毅然转身,迈步走进了那个闪烁着蓝光的漩涡。在他踏入漩涡的瞬间,身后传来了一阵悠扬的鸣叫声,那些奇特的生物似乎在为他送行。

穿过维度裂隙的感觉就像是穿过一层粘稠的薄膜,周围的空间在剧烈地扭曲拉伸。陈青禾紧握着唢呐,用《抬花轿》的节奏稳定着自己的心神和身体形态,防止被裂隙中的乱流同化。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脚下踩到了坚实的地面,周围的扭曲感也消失了。陈青禾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荒凉的山谷中。天空是诡异的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远处的山峰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几何形状,仿佛是被人硬生生切割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