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随风流 作品

第18章 好鸡毛

腊月的风跟不要钱似的,顺着巷子里的灰墙儿使劲刮。 许大茂一手攥着自行车把,迎着寒风使劲蹬,

青石板路颠得车铃儿 “叮铃叮铃” 响,裹在风里倒不那么刺耳了。

车把上沾着泥点,后货架的铁皮箱子磕出好几块白印子 —— 那是跑乡下放映蹭的。

他那藏蓝色干部服的下摆掖在腰间,左手还拎着竹编笼子,

笼里两只芦花鸡扑腾得欢实,鸡毛儿混着土坷垃簌簌往下掉,

一路留着断断续续的 “咯咯儿” 声。

车后座的帆布包儿鼓鼓囊囊,露出里头一小卷细麻线 —— 那是厂里刚发的年终奖。

离除夕还有不到十天,这份迟来的奖励让他脸上带着几分得意。

“叮铃!”

自行车到院子大门口,许大茂熟门熟路跳下车来,

用胳膊肘架着车,有点费力地跨进大门门槛。

刚往前挪两步,影壁墙后突然窜出个瘦干的影子。

闫埠贵搓着冻得通红的手,棉裤膝盖那磨得锃亮,

戴眼镜的小眼睛跟鹰隼似的盯着鸡笼子:“哟,大茂!这是从厂里回来了?

车把都带泥点儿,这是刚从乡下跑回来的吧?”

他往前凑了两步,脚尖差点碰到车轮子,

目光又瞟向帆布包:“这包儿鼓鼓囊囊的,是厂里发年终奖儿了?

这鸡儿…… 看着够肥的啊,得有个三斤重呢吧?

是厂里分的还是自个儿买的?莫不是拿年终奖儿换的?”

许大茂把笼子往身后挪了挪,车把在手里转了半圈:“三大爷,

您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呀?昨儿我去顺义放映儿,来回蹬了八十里地儿,

冻得耳朵根子都快掉了,托公社那边儿的人给弄的鸡儿,就想给家里添点荤腥味儿。”

他用下巴颏示意车后座的帆布包,“厂里上礼拜刚发的年终奖儿,

就这点儿细麻线儿和两尺布票儿,哪儿够换啥鸡的呀?”

说着故意抬脚踢了踢车蹬子,链条 “咔哒” 响了声,

“您老这是在门口儿转悠啥呢您?”

“嗨,刚瞧见棒梗他们几个往胡同口儿跑,怕他们淘气动了谁家的物件儿。”

闫埠贵干笑两声,目光在鸡笼子上跟粘住了似的,

“要不…… 大茂你匀我根鸡毛儿?家里丫头片子想扎个鸡毛毽儿,

供销社那边儿的鸡毛都带梗儿,不顶用。”

许大茂嗤笑一声,推起车就往院子里头走:“您这也太会算计了吧您?”

闫埠贵并没放弃,还一个劲追着:“大茂,你这放映员儿也够辛苦的呢啊?

这大冷天儿的还得下乡,一般人还真受不了这份儿罪,

你也算是吃苦耐劳的典范儿了。”

“那是呗,”

许大茂扬了扬眉毛,打官腔似的,“咱得对得起党和厂领导的栽培不是?”

闫埠贵赶紧凑上前,佝偻着腰笑道:“大茂,你这话说得在理儿!

这格局就是不一样儿!不像院里有些个主儿,眼皮子浅得很呐。”

许大茂脚步顿了顿,嘴角撇出几分得意:“那是自然,

谁不知道我许大茂办事牢靠啊?就说上次厂里放《地道战》那片儿,

多少人求着我多放一场呢,我这不也得按规定来不是?”

“是是是,这规矩本就大过天儿!”

闫埠贵眼珠子一转,手指悄悄往鸡笼子方向点了点,

又往那边凑了凑,“不过这话又说回来,大茂,你这鸡儿谁家养的呀?

这可长得真是精神儿,鸡毛也油光水滑的,一瞅就是下了不少功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