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名琪妙 作品

第179章 弦断急救

冰冷的夜雨冲刷着鹰愁涧口的血腥,泥泞裹挟着焦黑的残肢与破碎的甲片,在嶙峋的乱石间蜿蜒流淌。6腰墈书王 哽欣最全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焦糊、浓重的铁锈与新鲜血液混合的腥气,令人作呕。郑元被两个甲士死死按在泥水里,额心那个被雨水冲刷得淋漓泣血的“降”字,在残余火把的摇曳光影下狰狞无比,他兀自痴傻地呢喃着“软红……美人……”,声音含混,如同梦呓。

白宸踏过一地狼藉,竹青长袍的下摆早已被泥浆和血污浸染得看不出本色。他腰间悬着的九连环随着步伐发出轻微而规律的碰撞声,冰冷坚硬。靴底踩碎一块焦黑的肠衣残片,发出细微的碎裂声——这声音让他胃里一阵翻搅,仿佛又闻到了地窖里那半块冰冷腊肉的咸腥。谢明远……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思绪,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战场残局。瓮城伏兵正在清剿残余叛军,喊杀声与垂死的哀嚎在雨幕中变得沉闷。

“清理战场!收押郑元!活口分开审讯!”他沉声下令,声音带着雨夜的寒凉。传令兵应声而去。

“陛下!”一声急促的呼喊自身侧传来,是燕无霜。她赤红的胡服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肩背那道在寒风中抽痛的伤口似乎裂开了,渗出暗红的血渍,染红了衣料。她指向混乱战场的一角,腰间新补的银铃发出沉闷的警示,“还有漏网之鱼!弩箭!”

话音未落!

嗡——!

一道凄厉的破空声撕裂雨幕,自崖壁上方一处不起眼的石缝中射出!那是一支特制的三棱透甲弩箭,箭头在微弱的火光下泛着幽蓝的淬毒冷光,速度快如闪电,目标直指白宸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玄色身影如同鬼魅,带着一股熟悉的磁石粉与药草的混合气息,决绝地撞开了白宸!

噗嗤!

利器入肉的闷响,在雨声中异常清晰。

白宸踉跄一步,猛地回头,瞳孔骤然收缩。

崔璃挡在他身后,那支淬毒的弩箭深深没入她左肩下方,靠近心口的位置!箭尾兀自震颤。她身体猛地一僵,左耳悬着的青铜齿轮在雨水的冲刷下反射着冰冷的光。那张素来冷若玄冰的脸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比萧明凰的雪狐裘还要惨白。她甚至没发出一声痛呼,只是闷哼一声,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向后软倒。

“崔璃!”白宸的嘶吼冲破了喉咙,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惶。他一把揽住她下滑的身体,入手是刺骨的冰凉和迅速蔓延开的温热粘稠。鲜血正从箭杆周围疯狂涌出,瞬间染红了她的玄色襦裙,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雨水的土腥气,直冲鼻端。

“狗杂种!”燕无霜的暴怒如同火山喷发,赤红的眼死死盯住弩箭射出的方向。她甚至没看清那里是否有人,足尖猛地一跺,腰间银铃发出沉闷的嗡鸣!足链上灌满水银的铃铛机关瞬间激发,三道细如牛毛的乌光带着破风之声,闪电般射向那片黑暗的石缝!几乎是同时,她整个人如同燃烧的流星,拔地而起,赤红的身影在雨夜中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直扑崖壁!

“呃啊——!”一声短促的惨叫自石缝中传出,随即是重物坠落的闷响。燕无霜的身影已消失在崖壁上方,只有她暴怒的叱骂和兵器交击的刺耳声隐隐传来。

白宸无暇他顾,崔璃的身体在他怀中迅速失温,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他半跪在冰冷的泥水里,紧紧按住她肩下恐怖的伤口,试图减缓血液流失的速度。温热的血透过指缝,染红了他的手掌,带着生命流逝的触目惊心。/鸿¨特^小·说+网* -免+费^阅`读+他舌尖下意识地轻抵上颚,尝到一丝若有似无的甜腥——箭上有毒!一种能麻痹心脉的剧毒!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让开!” 清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声音响起。萧明凰不知何时已来到近前,雪狐裘的下摆拖曳在泥泞中,沾染了大片污秽。她脸上那抹妖异的胭脂已被雨水洗去大半,露出原本苍白的底色,唯有耳后那点红痣在湿漉漉的发丝间格外醒目。她毫不避讳地跪在崔璃另一侧,染着丹蔻的指尖快如闪电,精准地点在崔璃伤口周围几处大穴上,试图封住血脉。然而那毒极其霸道,血液涌出的速度只是稍缓。

“箭有毒,伤近心脉!必须立刻拔箭清创!”白宸的声音因紧绷而沙哑,他脑中飞速运转着现代急救知识,但此刻手边没有任何器械和药物。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崔璃机关匣底层那冰冷坚硬的手枪零件在脑中一闪而过,那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杀器,此刻却救不了她的命!

“回地窖!”萧明凰当机立断,声音斩钉截铁,“朱嬷嬷备药!云岫取我的焦尾琴来!快!”她最后两个字是对着身后一个娇小的身影低喝。

白宸猛地回神。对!地窖!那是他们临时的指挥所和伤患安置点,有药!他一把将崔璃打横抱起,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冰冷而了无生气。玄色的衣裙

被血浸透,贴在他臂弯,沉甸甸的,是生命的重量。他大步流星地朝着瓮城内冲去,每一步都踩在泥泞和血污中,溅起冰冷的水花。萧明凰紧随其后,雪狐裘在雨中沉重地摆动。

“让路!”白宸厉声呵斥,挡路的士兵慌忙避让。他抱着崔璃冲过尚未清理干净的东门战场,焦糊味、血腥味、潮湿的木头气味混杂着扑面而来。冲进瓮城,沿着湿滑的石阶,直奔那位于城墙根下的地窖入口。浓重的豆豉味混合着药草苦涩的气息,以及一股压抑的陈腐霉味,从地窖深处飘散出来。

地窖内,桐油灯的光晕昏黄摇曳,将人影拉得扭曲晃动。湿冷的石壁上凝结着水珠,不断滴落,发出单调的嘀嗒声。谢明远正靠坐在角落的草席上,用一块布巾捂着嘴压抑地咳嗽,每咳一声,左手便习惯性地撕扯着衣摆一根线头,青衫肘部那只沾了香灰的白鹤翅膀微微颤抖。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白宸怀中血人般的崔璃,瞳孔猛地一缩,撕扯线头的手指瞬间僵住。

“天爷!”朱嬷嬷的惊呼响起,她正端着一碗刚撇了九道浮沫的热羹,围裙上浓重的豆豉味此刻显得格外刺鼻。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烫的羹汤溅了一地。她肥胖的身体灵活地挤开旁人,声音带着哭腔,“快!放那边草席上!热水!干净布!还有老奴的伤药匣子!”

白宸小心翼翼地将崔璃平放在铺着干净稻草的草席上。她的脸在摇曳的灯火下白得透明,嘴唇泛着乌青,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左肩下那支弩箭触目惊心,黑色的血渍在玄色衣料上洇开一大片,散发出不祥的甜腥气。

“热水来了!”云岫小小的身影端着铜盆挤进来,盆里的水冒着腾腾热气。她双丫髻上系着的银铃随着动作发出清脆却紧张的叮当声,裙摆上绣着的毒蛾在光影下仿佛在蠕动。她身后,另一个仆从抱着那具名贵的焦尾琴,琴身古朴,尾端带着火烧的焦痕。

萧明凰迅速解开崔璃的衣襟,露出伤口。箭簇入肉极深,周围的皮肉已经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黑色,肿胀发亮。她染着丹蔻的指甲在崔璃伤口上方悬停片刻,指尖微微颤抖,最终没有动作——她指甲里藏的蛊虫,对这种霸道急毒也束手无策。她眼中闪过一丝焦灼,厉声道:“云岫!取琴弦!最韧的那根!用烧酒浸过!”

云岫立刻应声,动作麻利地打开琴匣,小心翼翼地拆下焦尾琴上一根色泽深沉、韧性极佳的蚕丝弦。`小_税′C¢m?s` ~最¢鑫/璋¢踕~更/芯/快*她飞快地将琴弦浸泡在云岫递上的烈酒碗中。浓烈的酒气在地窖中弥漫开来。

“按住她!”白宸对旁边的士兵低喝,自己则深吸一口气,右手稳稳地握住了那支冰冷粘滑的弩箭箭杆。他舌尖再次尝到那丝甜腥,心沉到了谷底。他必须在拔箭的瞬间,最大限度地减少二次伤害和毒素扩散。他看向萧明凰:“清创!”

萧明凰点头,染着丹蔻的指尖捻起一根细长的银针——那是云岫发髻间淬了孔雀胆的银针,此刻被她用作工具。她眼神专注,如同最精密的工匠,银针在桐油灯火苗上快速燎过,然后精准地刺入伤口边缘,动作快得只留下残影。她在用银针挑开被毒素破坏、可能阻碍拔箭的皮肉组织,同时也在用银针探查箭簇的深度和角度。

朱嬷嬷捧着她的宝贝药匣蹲在一旁,里面瓶瓶罐罐琳琅满目,散发出复杂的药草和矿物气味。她肥胖的手指哆嗦着,挑出几个小瓷瓶:“这是最好的金疮药,还有解毒散!快!”她将药粉混合在一起,又倒了些烈酒进去调匀。

“拔!”萧明凰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白宸眼神一凝,手腕猛地发力!

嗤——!

弩箭带着一股黑紫色的血箭,被硬生生拔了出来!一股更加浓烈的甜腥味瞬间弥漫开。

“呃……”昏迷中的崔璃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眉头痛苦地紧蹙,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