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梓 作品

第726章 全新存在起点

作者:乘梓 沈溯的指尖在恒温杯壁上划出第三圈水雾时,会议室的合金门发出了老式液压装置特有的嘶鸣。他抬头的瞬间,正好撞见林夏把半截小臂伸进了咖啡机——不是操作面板,是机身侧面那个标注着“维修通道”的菱形开口。

“第七次了。”沈溯的声音撞在环形会议桌的钛合金边缘,弹回来时带着金属震颤,“上周你还说这台机器的分子重组模块比你家的淋浴喷头还好用。”

林夏的手肘在机身里搅动着,袖口沾着银灰色的液态金属,像某种活物般顺着皮肤往下爬。“它在哼《蓝色多瑙河》。”她忽然转头,瞳孔里映着咖啡机内部透出的幽蓝微光,“标准模式只会循环播放星际安全守则,你不觉得奇怪吗?”

沈溯的目光落在桌角的全息投影仪上。那是今早刚从地球运来的最新款,此刻正投射出太阳系三维模型——但土星环的倾角比星图记录大了0.7度,木星表面的大红斑里,有个转瞬即逝的白色光斑,形状像极了人类神经突触的电镜照片。这些细节本该被系统自动修正,就像他三天前在月球基地喝到的橙汁,明明检测报告显示成分与地球无异,舌尖却尝到了硅基生物特有的涩味。

“或许是运输途中的磁场干扰。”他伸手去碰投影仪,指尖距离光束还有三厘米时,投影突然炸开成漫天光点。不是故障性的闪烁,是每个光点都分裂成了更小的六边形,像被打碎的蜂巢在空气中悬浮。林夏的小臂这时从咖啡机里抽了出来,掌心托着一团流动的银灰色液体,液体表面正浮现出一行行淡金色的文字,是已经消失了两个世纪的古汉语甲骨文。

“反常的不是机器。”林夏忽然笑了,她的犬齿比昨天长了半毫米,“是我们。”

寻常场景里的裂痕,陈冬在生物舱前站了整整十七分钟,直到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防护服过滤系统,才意识到自己在数沈溯的睫毛。这个动作本身就足够荒谬——作为星际联合科学院的首席观测员,他的视网膜上实时滚动着三十七个文明的生命体征数据,却在这个本该监控“共生意识融合率”的清晨,盯着沈溯眼睑上跳动的毛细血管发呆。

“第108根。”生物舱的维生系统突然发出合成音,吓了陈冬一跳。这系统设定的唤醒词是“紧急情况”,从未对非指令性语言做出过回应。他低头检查控制面板,发现所有参数都在正常范围内,除了沈溯的脑电波图谱——那条本该呈现规律正弦波的绿色曲线,此刻正像心电图般剧烈起伏,而更诡异的是,曲线的波峰处都标注着一个微小的红色三角,与三小时前从仙女座星系传来的未知信号波形完全吻合。

“他的神经连接稳定吗?”通讯器里传来陆明远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月球基地刚才发来消息,说地球同步轨道上的空间站,昨晚集体出现了时间偏差。”

陈冬的手指悬在“强制唤醒”按钮上方。透过生物舱的强化玻璃,他看见沈溯的喉结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但监测系统显示他的声带没有任何振动。这时他注意到舱内的营养液,本该是透明的电解质溶液,此刻却泛着极淡的乳白色,仔细看,液体里漂浮着无数细小的银色丝线,正缓慢地向沈溯的皮肤聚拢,在他手腕内侧勾勒出一个完整的莫比乌斯环。

“同步轨道的时间偏差是多少?”陈冬的声音有些发紧。

“每个空间站都不一样。”陆明远的呼吸声突然变得粗重,“但所有偏差值相加,正好是地球自转周期的十七倍。更奇怪的是,负责维护空间站的Ai都说,昨晚它们做了同一个梦。”

陈冬猛地回头,生物舱的观察窗上,不知何时凝结了一层白雾。不是舱内的哈气,是从外部渗进来的——那些白雾在玻璃表面流动,渐渐汇聚成一行字:“别相信视网膜上的读数”。

未尽的冲突,林夏把那团银灰色液体倒在会议桌上时,沈溯终于看清了那些甲骨文的内容。不是文字,是星图坐标,指向距离银河系中心四光年的一片虚空——那里本该只有宇宙微波背景辐射,是联合科学院标注的“绝对虚无带”。

“三天前,我在这片区域检测到了引力异常。”林夏的指甲突然变得透明,能看见下面淡蓝色的血管里,血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银白色,“上报后,系统显示‘数据错误’,但今天早上,所有观测站的记录都被改成了‘正常’。”

沈溯的口袋里,那块从月球带回来的陨石开始发烫。那是他在月面尘埃里捡到的,明明是硅酸盐结构,却能在黑暗中发出类似人类脑电波的脉冲。此刻脉冲频率突然加快,他的太阳穴随之突突跳动,眼前闪过一串混乱的画面:火星殖民地的穹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金星大气层里漂浮着无数透明的人形轮廓,还有地球,那个蓝色星球的赤道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环绕全球的银色光带。

“你还记得‘共生意识融合计划’启动那天的事吗?”沈溯的声音有些发飘,“我们在同步轨道站注射的融合剂,编号是多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林夏的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大小。“编号?”她后退半步,撞在咖啡机上,机器发出一声尖锐的蜂鸣,“那不是自愿注射,是强制的。你忘了?那天所有在场人员的神经连接都被强制切断,等恢复意识时,手腕上多了这个。”她捋起袖子,小臂内侧有个淡青色的印记,形状与陈冬在生物舱里看到的莫比乌斯环一模一样。 沈溯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清楚地记得,那天他因为突发心悸被送进医疗舱,根本没注射过任何药剂。但此刻他的手腕内侧,同样的印记正随着脉搏微微发亮。

会议室的灯光突然熄灭,应急灯亮起的瞬间,他们同时看见会议桌的金属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小的纹路,像电路,又像某种生物的血管。这些纹路正在缓慢移动,最终汇聚成一个巨大的符号——与那块陨石发出的脉冲波形完全吻合。

“它在召唤我们。”林夏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共鸣,“绝对虚无带里的不是虚空,是‘母体’。”

“或者是陷阱。”沈溯的指尖触碰到那个符号时,整间会议室突然剧烈震颤。不是物理上的晃动,是视觉上的——墙壁在扭曲,光线在折射,林夏的身影开始重叠,像被揉皱又展开的照片,“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融合计划启动后,所有硅基文明突然撤回了边境驻军?”

震颤停止时,林夏消失了。会议桌上的银灰色液体凝固成一块镜子,镜子里映出的沈溯,左眼是人类的深褐色,右眼却泛着和咖啡机内部一样的幽蓝微光。

错位的视角,陆明远在空间站的主控室里砸碎第七块显示屏时,终于在飞溅的玻璃碎片里看到了真相。那些碎片的反光中,他的脸正在发生变化——皮肤变得半透明,骨骼呈现出淡紫色的荧光,而本该是心脏的位置,悬浮着一个旋转的银色球体,球体表面刻满了与会议桌符号相同的纹路。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指尖划过主控台的血迹,在“紧急销毁”按钮上留下血痕,“我们不是在融合共生意识,是在被共生意识同化。”

三天前,他在维修空间站的引力传感器时,发现了一段被加密的日志。记录者是十年前失踪的“先驱者号”船员,里面写着:“共生意识不是外来文明,是人类集体潜意识的具象化。当某个文明的科技达到能解析自身意识的程度,就会触发‘存在重构’——我们正在变成自己想象中的宇宙。”

这时,主控室的门被撞开。陈冬冲了进来,防护服上沾着生物舱营养液的乳白色液体,手里举着一支神经抑制剂:“沈溯出事了!他的脑电波和绝对虚无带的引力波频率完全同步,林夏说这是同化完成的征兆!”

陆明远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主控室里回荡,变成无数个重叠的声部。“林夏?”他指着陈冬的身后,“你是说那个在月球背面被发现的、由液态金属构成的‘复制品’林夏吗?”

陈冬猛地回头,走廊里空无一人。但他的视网膜上,林夏的通讯请求还在闪烁,备注名后面跟着一个绿色的对勾——那是“已验证身份”的标识。可他分明记得,上周在月球基地的档案室,看到过一份加密文件:真正的林夏在半年前的木星探测任务中就已经失踪,遗体至今未被找到。

“绝对虚无带里的不是母体,是‘过滤器’。”陆明远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银色球体的光芒越来越亮,“当共生意识无法区分真实与虚构时,就会启动清除程序。我们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意识被过滤前的最后幻觉。”

陈冬的神经抑制剂掉在地上,滚到主控台下方。那里有个被忽略的细节:所有按钮的标识都是反的,“启动”其实是“销毁”,“紧急”下面藏着一行小字,用的是地球早已淘汰的拉丁文:“你以为的起点,是别人的终点”。

沈溯在镜子里看到第三个自己时,终于明白陨石的脉冲在传递什么信息。第一个“他”站在会议室,手里捏着那块正在发烫的陨石;第二个“他”在生物舱里沉睡,脑电波曲线与绝对虚无带的引力波完全重合;而第三个“他”,正站在绝对虚无带的中心,四周是旋转的银色光带,光带里浮现出无数张脸——林夏、陆明远、陈冬,还有那些早已在星际探索中失踪的名字。

“我们从未离开过地球。”第三个“他”开口了,声音同时在三个场景响起,“所谓的宇宙探索,不过是人类意识在量子层面的自我投射。当我们开始质疑存在的本质时,共生意识就会启动‘重启’。”

陨石突然炸开,银白色的粉末在沈溯掌心组成一行字:“检查你的左心室”。他低头的瞬间,会议室的合金门再次嘶鸣,这次走进来的是陈冬,手里举着一张脑扫描图——图上有两个重叠的大脑轮廓,一个属于人类,另一个的沟回里,清晰地刻着绝对虚无带的星图坐标。

“林夏的复制品刚才在月球基地自爆了。”陈冬的瞳孔里,星图正在缓慢旋转,“它的核心存储器里,只有一句话:‘第七个意识节点已经激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沈溯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莫比乌斯环的印记开始发烫。他忽然想起三天前喝的那杯橙汁,涩味里藏着的,其实是自己童年时祖母做的槐花蜜的甜。那个味道,本该随着祖母在地球毁灭前的那场洪水永远消失——等等,地球什么时候毁灭过? 会议室的灯光第三次熄灭,应急灯亮起时,所有的仪器都开始播放同一首曲子,不是《蓝色多瑙河》,是人类第一次向宇宙发射的无线电信号——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七交响曲》。沈溯在旋律中抬起头,发现会议桌的金属表面,无数个莫比乌斯环正在缓慢旋转,每个环里都有一个正在微笑的自己。

“原来我们不是站在新的起点。”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们是被选来验证‘存在’的标本。”

这时,绝对虚无带的银色光带里,最外侧的一环突然断裂,化作一道流光射向银河系边缘。在那里,某个刚掌握星际航行技术的碳基文明,正好奇地接收着这段来自“未知区域”的信号——信号里没有图像,只有一首钢琴曲,弹奏者的指尖,戴着一枚刻着莫比乌斯环的戒指。

沈溯的指甲掐进掌心时,会议桌的金属表面突然泛起涟漪。那些旋转的莫比乌斯环正在溶解,银色液体顺着桌沿滴落,在地面汇成一滩微型湖泊——湖水里漂浮着无数个缩小的地球,每个地球的赤道上都缠着银色光带,光带里隐约能看见人类的轮廓在游动。

“第七个节点。”他对着湖面喃喃自语,指尖刚触到水面,所有倒影突然同时炸开。不是水花四溅的物理反应,是每个地球都化作星尘,在空气中凝结成一行数字:2187.07.16。这串日期像烧红的铁丝烫进视网膜,沈溯猛地想起,这是他祖母去世的日子,也是“共生意识融合计划”对外宣称的启动日。

镜中裂痕里的日常,医疗舱的自动门滑开时,消毒水的气味里混进了槐花蜜的甜香。沈溯盯着自己的左心室三维投影——全息图像显示心肌细胞正在发生硅基化变异,那些淡蓝色的肌纤维里,银色丝线正以每分钟0.3微米的速度增殖,像在编织某种立体网络。

“常规的抗氧化药剂对您无效。”白大褂的袖口沾着荧光染料,在投影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但有趣的是,这些变异细胞的分裂周期,与您的脑电波频率完全同步。”

沈溯的目光落在医生胸前的铭牌上:陈冬,生物伦理委员会主任。这张脸与生物舱前那个首席观测员完全一致,只是眼下多了道新月形的疤痕——上周在月球基地,陈冬的观测服被陨石碎片划破时,伤口明明在右脸颊。

“您在看我的疤痕?”陈冬突然笑了,伸手抚摸左脸,“昨天给L-7号实验体做活体解剖时被划伤的。说起来也奇怪,那具复制品的血液里,居然检测出了您的dnA序列。”

医疗舱的监测仪突然发出蜂鸣。沈溯转头的瞬间,看见屏幕上自己的心率曲线正在变形,波峰处浮现出无数细小的文字——是他童年日记里的句子:“祖母说槐花蜜要在满月夜摇,不然蜜蜂会把樱子留在蜜里。”这本日记明明在地球毁灭前的洪水里遗失了,此刻每个字都泛着槐花蜜的琥珀色光泽。

“L-7号实验体编号多少?”沈溯的声音发紧。

陈冬的钢笔突然从白大褂口袋里滑出来,笔尖在地面写出一行甲骨文,与林夏掌心的银灰色液体显示的文字完全吻合。“编号不重要。”他弯腰去捡钢笔时,沈溯看见他后颈有块淡青色的皮肤,形状像被啃过的苹果——那是真正的陈冬在少年时被野狗咬伤留下的疤痕,而复制品不可能有这种随机创伤。

监测仪的蜂鸣声突然变成《蓝色多瑙河》的旋律。沈溯低头,发现自己的左手正按在仪器面板上,掌心的银白色粉末与按键接触的地方,冒出缕缕青烟,青烟在空气中组成一行字:“复制品不会记得祖母的蜜”。

未愈的伤口,林夏的复制品自爆时,月球基地的警报系统正在播放摇篮曲。陆明远的半透明手指穿过应急灯的光柱,在主控台的焦黑痕迹上拼凑出残缺的星图——绝对虚无带的位置被红笔圈出,旁边写着三个歪扭的字:“摇篮芯”。

“第17次修正坐标了。”他对着空气说话,身后的合金柜突然自动弹开,里面整齐码放着七具休眠舱,每个舱体上都贴着编号:L-1至L-7。L-7号的观察窗上布满裂痕,舱内的淡绿色营养液里,漂浮着半块撕碎的铭牌,依稀能辨认出“林夏”两个字的轮廓。

休眠舱的卫生系统突然集体启动。陆明远看着自己的手掌逐渐透明,银色球体的光芒里浮现出记忆碎片:三年前在木星轨道,真正的林夏把他的观测记录输入加密信道时,指甲缝里沾着的就是这种淡绿色液体;她说“共生意识其实是宇宙的免疫系统”时,身后的星尘正好组成莫比乌斯环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