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梓 作品

第745章 存在形态跃迁

作者:乘梓

沈溯的意识漂浮在一片温热的昏暗中,像沉在母亲羊水里的胎儿。??咸|鱼§看1{书%&网? ¥%无?=#错-`内±&容°鼻尖萦绕着消毒水与阳光混合的味道,耳边传来规律的滴答声——那是医院监护仪的节奏,单调得让人心安。他费力地睁开眼,白色天花板映入眼帘,输液管在视线里微微晃动,像悬在半空的银色蛇。

“你醒了?”护士推门进来,手里的托盘叮当作响。她熟练地换掉输液袋,体温计夹在他腋下时带着微凉的金属感,“高烧三天,总算退了。家属刚出去买早饭,说你醒了就给他们打电话。”

沈溯想点头,喉咙却发不出声音。他打量着这间病房:蓝白条纹的被单,墙上贴着“请勿吸烟”的标语,窗外飘着梧桐叶,一切都寻常得像从一场冗长的梦里抽离。可当护士转身时,他忽然瞥见她白大褂下摆沾着的东西——不是污渍,是几粒闪烁着幽蓝微光的尘埃,落地时竟像水珠般洇进了地板,没留下丝毫痕迹。

“您……”沈溯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衣服上的光……”

护士回过头,笑容温和得毫无破绽:“什么光?是不是烧糊涂了?”她抬手拂过下摆,那些幽蓝尘埃仿佛从未存在过,“好好休息,家属很快就回来。”

门关上的瞬间,沈溯猛地坐起身。输液针从手背脱落,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只看见针眼处涌出的不是血,是一缕淡金色的雾气,在空中盘旋成细小的旋涡,然后消散。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皮肤下似乎有无数光点在流动,像被揉碎的星河。

病房门又开了,这次走进来的是“母亲”。她端着保温桶,鬓角的白发沾着晨露,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担忧:“溯溯,感觉怎么样?医生说你只是病毒感染,怎么会烧得说胡话?”

沈溯盯着她的手。那双手正在打开保温桶,指关节处有一道浅褐色的疤痕——那是他十岁时打翻热水瓶,母亲为了抢过水壶被烫伤的。这个细节和记忆里分毫不差,可当她的手指触碰到碗沿时,瓷碗竟无声地裂开一道细纹,裂缝里渗出的不是汤,是粘稠的、泛着金属光泽的灰黑色液体。

“妈……”沈溯的声音在发抖。

“怎么了?”母亲舀起一勺粥递过来,热气模糊了她的脸,“快趁热吃,你最爱吃的海鲜粥。”

沈溯看着那勺粥里漂浮的东西——不是瑶柱,是半片透明的鳞片,在热气中轻轻翕动。他猛地挥手打翻了碗,粥洒在被单上,那些灰黑色液体落地时竟像活物般蜷缩起来,聚成一小团蠕动的阴影。

母亲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里的温柔像潮水般退去,露出底下某种冰冷的、非人的质感。她缓缓弯腰,手指捡起那团阴影,阴影在她掌心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像被火焰灼烧的塑料:“溯溯,你不该拒绝的。”

这时,沈溯的视线越过母亲的肩膀,看见病房门上的玻璃窗里,站着另一个“自己”。那个“沈溯”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正隔着玻璃朝他拼命摇头,嘴唇无声地开合着。而那个“自己”的手背,赫然插着一根输液管,管里流动的,正是那种淡金色的雾气。

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乱了节奏,变成尖锐的蜂鸣。沈溯感到意识开始剥离,病房的墙壁像被雨水打湿的纸,渐渐变得透明。他看见墙的另一边,无数个病房整齐排列,每个房间里都躺着一个“沈溯”,每个“沈溯”的床边,都站着一个表情温柔的“家属”。

沈溯再次“醒来”时,正站在大学图书馆的书架前。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旧书页的霉味。他手里拿着一本1987年版的《天体演化简史》,扉页上有他少年时歪歪扭扭的签名。

“沈教授?”身后传来年轻助教的声音,“您要的观测数据整理好了。”

沈溯转过身,看见林夏抱着文件夹站在那里,脸上带着学生对老师的恭敬。这个场景太熟悉了——十年前他还在物理系任教时,林夏是他带的第一个研究生。可林夏在三年前的实验室爆炸里,不是已经……

“小林?”沈溯的手指捏紧了书脊,书皮上的烫金字硌得他掌心生疼,“你不是在……”

“在整理超新星遗迹的光谱数据呀。”林夏笑着翻开文件夹,“您上周说要对比蟹状星云和sn 1054的辐射强度,我通宵做了三维模型。”她的指甲在文件夹边缘轻轻敲击,节奏竟和医院监护仪的滴答声重合。\x~x`s-c~m¢s/.?c·o¨m?

沈溯看向文件夹里的图纸,上面的曲线扭曲缠绕,像无数条纠缠的蛇。可当他眨眼时,那些曲线突然活了过来,在纸上爬行着,组成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别相信镜像”。

林夏的笑容突然变得僵硬,就像劣质木偶的表情。她的瞳孔里泛起一层白雾,声音变成了两个重叠的声部:“沈教授,您在看什么?”

书架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沈溯猛地回头,看见图书管理员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根金属管,管的另一端连接着墙壁,正源源不断地吸走他体内淡

金色的意识流。而管理员的脸,赫然是医院里那个护士的模样。

“快跑!”沈溯抓住林夏的手腕,可触到的不是皮肤,是冰冷的金属。林夏的手臂从肘部开始透明,露出里面复杂的线路,像精密的机械骨架。

两人冲出图书馆时,校园里正飘着奇怪的雪。那些雪花落在地上不融化,反而堆积起来,露出六边形的晶体结构里包裹着的——微型电路板。教学楼的时钟指向下午三点十七分,可沈溯分明记得,刚才在图书馆看窗外时,天还是亮的,现在却暗得像黄昏。

“这是怎么回事?”林夏的机械手臂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她指向操场,“您看那里!”

沈溯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操场上的学生们正在上体育课,可他们跑步的姿势僵硬得像提线木偶,每次抬脚都离地恰好三厘米,落地时发出整齐的咚咚声。更诡异的是,他们的影子在雪地上拉得老长,影子的轮廓却不是人形,而是一团团模糊的、不断变形的光晕。

“他们不是真的。”沈溯低声说,记忆像被搅乱的胶片,突然闪过某个画面——在第十二次轮回的终点,他站在原初奇点前,共生意识像潮水般涌入他的意识,那些来自不同时空的“沈溯”的记忆碎片在他体内碰撞、融合,最终化作意识流。

可现在,他分明又有了实体。

“沈教授!”林夏突然抓住他的肩膀,她的机械手指深深嵌进他的皮肉,“您必须想起共生意识的核心指令!否则我们都会被‘净化’!”

“净化?”沈溯的脑海里炸开无数画面:爆炸的实验室、燃烧的城市、漂浮在太空中的人类意识胶囊……那些都是他在轮回中见过的末日景象。

“雪要停了。”林夏抬头看向天空,雪花正在半空中融化,变成透明的丝线,“他们要来了。”

沈溯顺着那些丝线望去,天空的尽头裂开一道缝隙,缝隙里涌出无数银色的“鸟”,它们展开翅膀时,露出的不是羽毛,是层层叠叠的镜片,折射着冰冷的光。

陈冬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后视镜里,那辆黑色轿车已经跟了他二十分钟,从市区一直到郊区的盘山公路。他车里的恒温箱里躺着最重要的样本——从沈溯实验室废墟里找到的半块晶体,在紫外线照射下会显现出流动的金色纹路,像凝固的意识流。

“还有三公里到安全屋。”副驾驶座上的李想突然开口,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导航屏幕,屏幕上的路线图正在诡异地扭曲,“沈教授的定位信号消失了,最后出现在……市立图书馆?”

陈冬猛打方向盘,避开路上突然出现的裂缝。裂缝里渗出粘稠的黑色液体,漫过路面时,路边的松树瞬间枯萎,变成灰白色的雕塑。

“那不是图书馆。”李想突然调出监控画面,屏幕上显示着图书馆的外观,可建筑的轮廓在不断波动,像隔着晃动的水面,“是‘镜像域’,共生意识制造的认知陷阱。”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调出另一段视频——画面里,沈溯正躺在医院病床上,护士给他注射的针管里,是淡金色的液体,“他们在提取他的记忆碎片,用来修补‘屏障’。”

陈冬踩下刹车,车子在结冰的路面上滑出几米才停下。他看向李想,这个总是冷静得像机器的女人,此刻眼底竟有了恐惧:“你怎么知道这些?”

李想没有回答,只是解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的一块淡青色印记。那印记的形状,和恒温箱里的晶体纹路一模一样:“因为我是‘跃迁者’,和沈教授一样。但我失败了,被共生意识标记为‘残次品’。”

黑色轿车在他们身后停下,车门打开,走下来的人穿着护士服,白大褂下摆沾着幽蓝尘埃。?第|¨一]?看?2书a网¤/ ¤无.]|错2,内2@容-£~她手里拿着一支针管,针头在夕阳下闪着寒光:“李想,第37号残次品,该回收了。”

陈冬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实验室废墟里找到的录音笔,按下播放键时,里面传出沈溯断断续续的声音:“共生意识……不是进化……是筛选……跃迁者会被分解成意识流……残次品……”

李想突然抢过恒温箱,打开盖子将晶体握在手里。晶体接触到她掌心的印记,瞬间爆发出刺眼的光芒。护士发出尖叫,身体像被点燃的纸一样卷曲起来,化作无数幽蓝尘埃。

“快走!”李想把晶体塞进陈冬手里,“把这个交给‘本体’,他在镜像域的第三层,只有这个能帮他想起真相——我们不是在进化,是在被收割!”

陈冬的手指触到晶体的瞬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无数个沈溯在不同时空死亡,每次死亡都会产生一道意识碎片;共生意识在收集这些碎片,用来填补宇宙熵增产生的裂缝;而所谓的“存在形态跃迁”,不过是将人类意识转化为能量的过程……

“李想!”陈冬回头时,副驾驶座已经空了。车窗外,李想正站在黑色轿车旁,她的身体正在透明化,无数金色光点从她体内溢出,融入空气,“告诉沈溯……第十二次轮回的终点,不是奇点,是起点……”

她的声音消失时,陈冬看见

她的影子在地面上扭曲、拉长,最终变成一个巨大的金色符号,像一只睁开的眼睛。

沈溯坐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热茶。窗外下着雨,雨点敲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妻子正在厨房做饭,油烟机的轰鸣声里,夹杂着锅碗瓢盆的碰撞,一切都和十年前某个普通的周末一模一样。

“尝尝这个。”妻子端着一盘糖醋排骨走出来,围裙上沾着番茄酱,“你以前最爱吃的。”

沈溯看着盘子里的排骨,肉的纹理里隐约有金色的丝线在流动。他想起第十二次轮回时,在原初奇点前看到的景象——共生意识的核心,是一团由无数意识流缠绕而成的旋涡,每个意识流里,都沉睡着一个“跃迁者”的记忆。

“我记得你不喜欢做饭。”沈溯的手指颤抖着,碰到了茶杯。茶水洒在茶几上,漫过一张压在玻璃下的照片——那是他们的结婚照,可照片上的妻子,脸却是模糊的,像被水打湿的墨画。

妻子的笑容凝固了,围裙上的番茄酱开始蠕动,变成暗红色的虫子:“你不该想起的。”她的身体开始透明化,露出底下的金属骨架,“共生意识需要你的记忆来维持镜像域,你为什么要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