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入东宫，44(第2页)

但如何从浩如烟海的奏章中判断出此人表现到底好不好，在有争端的事件中到底谁更对，在纯粹文字信息中提炼出自己需要的证据，却不那么简单。

皇帝作为太子时，自然处理过许多文书，但强度和难度都没有这次更重。其实很多时候作为皇帝，是不可能事无巨细，每次都依靠自己的判断做出正确的选择的，甚至不那么聪明的话随便选一个，也没什么问题。

这个国家很大，容错率也很高，就算选错了，错最终也不是皇帝的，账总能平。

而此时此刻，皇帝能够信任的人除了大臣们，还有第一锦。

她的记忆力不错，只听皇帝念叨了几次，就发现了疑点：“征调民夫的数量和所建河渠的工程量，与花费的钱粮不符啊。”

皇帝猛地坐起身：“瑶娘，你说什么？”

第一锦蹙眉道：“我不懂修建河渠的事，但几方面的账目细节，似乎确实不对。此地历年有干旱之忧，建造和维修河渠都是常有的支出，必有旧例可循。还是让人查查吧？”

这时候的奏章信息没有那么简单明了，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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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藻都不差，但提炼信息却有难度。第一锦要不是对数字敏感，短期内又被皇帝念叨了几次，甚至都不能发现——她还没那么急迫，现在就查看奏章。

皇帝醍醐灌顶，起身叫人翻来历年留档的奏章翻阅比对，再加调查，果然水落石出，追究出一场贪污案。

他怒不可遏：“这就是朕的忠臣！”

第一锦安慰道：“这些手段还骗不过你，只要宵小未能得逞，也是天下万民的幸事了。”

她又暗示道：“陛下觉得这些事陈耀知道吗？”

陈耀就是力荐这位贪官升迁的宰相，理所当然的，与对方也是沾亲带故，渊源颇深。皇帝冷笑一声：“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岂止知道，只怕也没少分润吧！”

拨款去修建河渠，那还是先帝时候的事，陈耀也是皇帝看不顺眼想踢走的宰相之一，所以他不知道的可能确实很低，皇帝也不允许他不知道。这次贪污案涉及几十万两银子，而目前查抄出来的不过几万两。

可想而知做成这件事，上下疏通了多少关系。

没有人在乎那些被迫劳动，死亡的民夫。

第一锦微微蹙眉：“当务之急，还是彻查清楚，河渠到底要不要修，修的话……”

她整理了一下衣裙，站起身肃穆地拜了一下：“臣妾斗胆举荐一人。”

皇帝诧异地扶起她：“有话就说，何必如此？”

自从入主宫廷，成为世上最尊贵的一对夫妻，皇帝却反而找回了当初在莱州相依为命，抱团生存的亲切感，故而平日相处，第一锦也不会这么肃穆，礼数周到。他也清楚，第一锦的家世和家族势力，目前都处于无人可用，尊贵但无权势的程度，故而并不担心第一锦用人唯亲，趁此机会为自己攫取好处，只是诧异她要推荐谁。

第一锦吐出一个人名：“薛英韶。”

现在换皇帝蹙眉：“他？”

见对面满脸不认同，第一锦也不以为意，只是道：“陛下也是时候任用他了。况且他也不同于一般的权贵子弟，在地方上做的都很好，也有修建河渠的经验。”

皇帝对薛英韶有意见，其实先帝也有。

此人出身很好，又年少成名，比江年更惊才绝艳，空前绝后，只是性情放浪，言语出格，故而被先帝屡次直接从春闱刷下去，好不容易考取后，又在地方打转，一直蹉跎到现在。

因为讨厌他的为人，还被他的文章气到过，皇帝也不想用他。就算妻子推荐劝说，皇帝也不以为意：“难道我还只能用他了？”

朝中有的是官员。

第一锦笑道：“那自然不是，天下人才多如过江之鲫，确实不是非他不可。我之所以荐他，不过是术业有专攻。陛下固然有自己的考量，可过去的事情却难免会让人多想了。此人纵然不讨人喜欢，可嚼起舌根子来，难免有人说，陛下是记恨着他当年的两篇文章，倒平白替他扬了名，好似说对了一样。”

皇帝脸色微变。

第一锦又道：“再说，我举荐他，也有别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