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0章 养伤的日子(第2页)
寨子里都说…阿哥是从‘死人国’爬回来的…身上带着阎王爷的记号呢!”
陈忘川的心沉了沉。
“但是…” 阿吉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困惑,
“阿哥你…又不像山鬼…山鬼要吃人…阿哥你…就只是躺着…喝药的时候…眉头皱得…跟我们寨子里生病的小娃一样…”
这朴素的观察,像一颗微小的石子,投
入陈忘川死寂的心湖,荡开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是吗…那谢谢你…没把我当山鬼吃了。”
阿吉似乎被他这自嘲逗乐了,发出一声极轻的、如同银铃般的笑声,但立刻又捂住了嘴,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她手脚麻利地收拾好药碗:“阿哥…你歇着…我…我去给你打点水擦擦脸…”
日子就在这黑暗、药味、剧痛和阿吉小心翼翼的照料中,缓慢地流逝。两个星期,如同两个世纪。
陈忘川腰间的断骨在草药和山民自制的夹板固定下,奇迹般地开始愈合,虽然依旧疼痛,但己能勉强扶着墙走动。
失明带来的绝望感并未消退,但阿吉的存在,像黑暗中的一盏微弱的油灯,让他不至于彻底沉沦。
这个山野少女的纯朴、善良和对他的那种混杂着恐惧与好奇的关心,成了他连接这个冰冷世界唯一的脆弱纽带。
他摸索着,在阿吉的帮助下,终于找到了被族长保管、裹在油布里的卫星电话——这是他装备里唯一一件现代物品,也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按下开机键,等待信号连接的漫长滴声,在寂静的竹楼里格外刺耳。
阿吉紧张地守在旁边,呼吸都放轻了,仿佛在见证某种神秘的仪式。
“喂?” 当电话那头终于传来大哥陈忘海那熟悉、焦急、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声音时,
陈忘川握着电话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发白,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失明后的第一次,一股强烈的酸楚冲上鼻腔。
“…哥…是我…忘川…” 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爆发出夹杂着狂喜、愤怒、担忧的吼声:
“忘川?!老天爷!真的是你?!你在哪?…”
“别问了…哥…” 陈忘川打断他,声音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在云南…一个很偏的寨子…具体位置…我让这里的人跟你说…我…受了伤…眼睛…看不见了…我需要你…立刻…派人来接我…去最好的医院…要…最可靠的人…”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显然被这信息量冲击得不轻,但陈忘海了解自己弟弟,知道事情绝对非同小可。
“好!给我位置!我亲自带人过去!等着!什么都别做!保护好自己!”
挂断电话,陈忘川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靠在冰冷的竹墙上喘息。
“阿哥…” 阿吉怯生生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不安和巨大的惶恐,
“你…你能带我走吗?去…去山外面?我想出去看一看…我从来没出过寨子…”
陈忘川沉默了片刻,失明的双眼“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能想象这个从未离开过大山的少女此刻脸上的好奇。
“阿吉,” 他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近乎命令的意味,却又夹杂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你照顾我…救了我的命…这份情…我得还。跟我走…外面…或许有危险……”
“…不怕,…我想出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他伸出手,凭着感觉,摸索着抓住了阿吉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腕。少女的手腕纤细、冰凉,带着薄茧。
“,好,那你跟着我…” 陈忘川的声音低沉,如同在陈述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也像是在给自己一个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阿吉手腕的皮肤,那冰冷的青铜纹路似乎也传递着一丝微弱的信息——这个女孩身上,或许有某种他暂时无法理解、但绝不能放手的东西。
也许是她照顾他时无意沾染的气息,也许是这片神秘土地赋予她的某种特质…
在彻底失明、前路叵测的绝境中,阿吉,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来自这个世界的、带着生气的锚点。
阿吉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似乎想挣脱,但最终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和认命般的顺从。
竹楼里,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和窗外连绵不绝的、仿佛隔绝了尘世的…雨打芭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