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3章 海底世界(第2页)
“想活着出去,就得往前走。” 他抬手指向古道。
三人沉默地跋涉在布满碎石与惨白骸骨的巨大古道上,每一步落下,都踩碎千年沉积的尘埃,
发出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咯吱”声,在这无边无际的寂静里被无限放大,如同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林玲珑裹紧了湿透后冰冷贴在身上的衣物,牙齿不受控制地微微打颤。她强迫自己抬头,望向那令人绝望的高处。
头顶,是无尽的海水穹顶。微弱、冰冷、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幽蓝光晕,如同最稀薄的极光,极其缓慢地、如同拥有生命般在黑暗的“天幕”上流淌、变幻。
整个穹顶,就是一片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力量强行凝固、倒悬在他们头顶的——远古海洋!
“天…天啊…” 林玲珑她仰着头,脖子几乎要折断,瞳孔里倒映着那片凝固在头顶的、倒悬的、死寂的深海,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渺小感和恐惧感狠狠攫住了她的心脏,
“这…这真的是…人类…能做到的吗?” 她的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巨大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面对神迹或深渊的茫然,
“水下世界…竟然…真的存在?这…这根本就是另一个…地狱的维度!”
陈忘川走在最前,左臂的伤口在寒冷和剧烈活动下隐隐作痛,每一次牵扯都带来钻心的灼烧感。
他同样仰望着那片倒悬的、凝固的死亡之海,脸上没有任何惊叹,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凝重的了然。
他沉默着,似乎在对比着某些深藏的记忆碎片。听到林玲珑的惊叹,他收回目光,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着冰冷的岩石:
“人力…自然不能。” 他的目光扫过古道两旁那些如同远古巨兽肋骨般沉默耸立、形态扭曲的巨大石柱,又落回脚下铺满骸骨碎片的冰冷地面,
“这是…归墟本身的力量。吞噬、扭曲、然后…定格。这里是…时间的坟场,空间的残骸。”
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来自远古的寒意。
阿吉跟在林玲珑身后半步,脚步平稳得几乎没有声音。
她微微仰头,那双死寂平静的眼睛同样倒映着
头顶那片幽蓝凝固的死亡之海,脸上却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仿佛看到的只是一片寻常的、褪色的壁画。
她沉默地走着,像一具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偶。
就在陈忘川话音落下的瞬间。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脆响,在阿吉脚下响起。声音不大,但在绝对的死寂中,却如同惊雷!
阿吉的脚步停了下来。
林玲珑和陈忘川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阿吉低下头,平静无波的目光落在自己右脚前方。她缓缓移开脚。鞋底带起一小片粘稠的、如同黑色油污般的泥泞。
在她刚才落脚的地方,厚厚的尘埃和碎石屑被踩开,露出了下面掩盖的东西。
一个烟斗。
样式古朴陈旧,烟嘴是深褐色的硬木,己经被摩挲得油光发亮,带着常年使用的温润包浆。
烟锅是黄铜打造,边缘有些磕碰的痕迹,里面还残留着些许早己干涸、凝结成块的深褐色烟丝。
烟斗杆上,用极其精细的刀工,阴刻着一条盘绕的、形态古拙的螭龙纹饰,螭龙的眼睛处,镶嵌着一点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色碎玉。
林玲珑只觉得这烟斗样式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古物图样。
然而,陈忘川的身体,在看清那烟斗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
他猛地向前踉跄一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原本沉稳如山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掩饰的、混杂着极度震惊、难以置信和一种撕裂心肺般剧痛的骇然!
他死死地盯着地上那枚烟斗,瞳孔因为极致的情绪冲击而疯狂收缩、扩散,嘴唇微微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快步阿吉脚边!单膝重重砸在冰冷的碎石骸骨地面上,甚至不顾左臂撕裂般的剧痛,
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却带着细微颤抖的手,极其小心地、如同触碰易碎琉璃般,拂开烟斗周围粘稠的黑色泥泞和尘埃,
将那个冰冷的、小小的物件,轻轻捡了起来。
烟斗入手冰凉刺骨,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完全不像常年被人握在手心的温润。
那残留的烟丝气味,也早己被浓烈的海腥和此地特有的腐朽气息彻底覆盖。
陈忘川的手指,死死捏着那冰凉的烟斗,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他的目光如同生了锈的铁钉,死死钉在烟嘴那油亮的包浆上,钉在烟锅边缘熟悉的磕碰痕迹上,
最终,死死地、几乎要刺穿般,钉在了烟斗杆上那条盘绕的螭龙纹饰上!尤其是螭龙眼睛处那点细微的、暗红色的碎玉!
“爷…爷…” 一个极其压抑、极其沙哑、仿佛从撕裂的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音节,
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无法言喻的悲怆,从他紧咬的牙关中艰难地溢出。如同受伤孤狼濒死的哀鸣。
林玲珑瞬间捂住了嘴,倒抽一口凉气!她想起来了!这烟斗!
她曾在陈忘川极少打开的、视若珍宝的一个旧木盒缝隙里,瞥见过一眼!那是她爷爷从不离身的心爱之物!
“是…是陈爷爷的?” 林玲珑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巨大的惊骇让她暂时忘却了头顶的恐惧。
陈忘川没有回答。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死死射向烟斗前方的地面!
地上的尘埃和碎石,被阿吉刚才一脚踩开,露出了下面更清晰的痕迹。
“是脚印!”林玲珑喊道。
不是他们三人刚踩出的新鲜足迹。
“这脚印早己干涸、印痕很深,边缘带着一种粘稠物干涸后特有的、如同沥青般的黑色污迹,这些脚印极其混乱!极其急促!”
“步幅极大!步态扭曲!脚印的方向杂乱无章,时而向前猛冲几步,时而又猛地折返,甚至有几处地方,清晰地出现了滑倒、翻滚、手脚并用的挣扎痕迹!”
“爷爷,仿佛正被某种极其恐怖的东西疯狂追赶、撕扯!在极致的恐惧和绝望中,进行着毫无章法的亡命奔逃!”陈忘川发现了脚印的特别之处。
“忘川,你看在这些混乱急促的脚印旁边,地面上还残留着几道深深的、如同被巨大而沉重的物体拖拽过的划痕!
划痕边缘同样沾满了那种粘稠干涸的黑色污迹,一路蜿蜒,指向古道前方!”林玲珑说道。
陈忘川的目光顺着那混乱的脚印和恐怖的拖痕,缓缓移向前方无边的古道。
他捏着烟斗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咯咯”声,手臂上那道伤口的鲜血,似乎又开始隐隐渗出,染红了破烂的袖口。
他的脸色在头顶幽蓝死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惨白,额角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暴起跳动。
“爷爷…” 他再次低语,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血腥味和一种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
“他来过…在这里…遇到了东西…”
他缓缓站起身,将那枚冰冷的烟斗,如同最珍贵的遗物,紧紧攥在手
心,几乎要嵌入皮肉。
他不再看地上的痕迹,目光如同淬了万年寒冰的利刃,死死刺向古道前方那片被混乱脚印和拖痕引向的、搏动着不祥暗红光芒的深渊尽头。
“走。” 一个字,如同冰坨砸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