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之孽者 作品

第239 章 棋子(第2页)

林玲珑也挣扎着爬起,脸上惊魂未定,她用力搀扶起陈忘川,触手处只觉得他身体冰冷,微微颤抖,显然刚才那一番叩首低语耗尽了他全部的心神和气力。

她看着陈忘川苍白如纸的脸和额角的鲜血,声音带着巨大的困惑和后怕:

“忘川…你…你刚才在做什么?!对着那…那鬼东西跪拜?还说什么徐福麾下…圣躬安…?”

陈忘川借力站稳,深吸了几口冰冷刺骨、带着尘埃和铁锈味的空气,才勉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灵魂深处的悸动。

他抹了一把额头的血迹,指尖染上暗红,眼神却异常幽深,带着一种洞穿迷雾后的冰冷锐利。

“契约…”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仿佛声带被砂纸磨过,

“我在赌…赌一个两千年前就存在的…血契!”

“赌?” 林玲珑和阿吉都愣住了。

“赌扶苏的悲剧,根源在西王母!” 陈忘川的目光扫过那尊巨大的天王石俑,又投向阴间通道消失的地方,仿佛还能看到扶苏太子那绝望挣扎的残影。

“我赌是西王母用青铜神树的邪术,扭曲了‘长生’,将徐福和扶苏他们化作不生不死的怪物,更窃取了扶苏的魂魄,将其囚禁在所谓‘天机’的核心,作为她维持自身诡异存在的养料!

而始皇帝…可能至死都不知道他儿子落得如此下场!”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凿子,敲打着残酷的真相:

“那邪术的核心,是镇压!用扶苏的怨、用徐福他们的‘存在’、用这片空间的死寂…来镇压!

我对着通道跪拜,自称徐福麾下旧部,告诉他‘陛下圣躬安’,是在安抚他心中对父皇的执念和可能存在的最后一丝忠诚。

我说‘逆贼西王母伏诛’…是给他一个复仇的假象和宣泄口!最重要的是…”

陈忘川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我说‘殿下魂兮当归!归咸阳!归宗庙!’…这是在许诺!用我的血,用我的身份(哪怕假冒的),用这片空间残存的古老规则…许诺将他的魂魄,从西王母的囚笼中…引渡回他本该安息的故土!”

“这就是…血契?” 林玲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升起,

“你用承诺…安抚了他?把他…骗回去了?”

“不是骗!” 陈忘川的眼神异常复杂,有决绝,也有一丝悲悯,

“是交易!是唤醒!唤醒他被囚禁两千年、几乎被怨毒磨灭的…归乡之念!扶苏至死都是大秦的太子!他的根在咸阳,在宗庙!

西王母的邪术能囚禁他的魂,却磨灭不了他骨子里的这份归属!我的叩首,我的血,我的许诺…恰好触动了他灵魂深处这最脆弱也最强大的执念!

所以他退了…他选择了等待一个‘归乡’的可能,而不是玉石俱焚的复仇!”

这个解释让林玲珑和阿吉倒吸一口冷气!利用一

个被囚禁两千年的太子对故土的执念来平息他的怨毒?这心思…何其深沉!何其大胆!也何其…悲凉!

“可是…” 林玲珑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惊疑,她猛地看向西周死寂的一切——天王石俑、石化兵俑、绝壁女尸、还有那消失的通道,

“…这太巧了!西王母的邪术…镇压扶苏…然后我们来了…你又恰好知道用这种方法安抚他…难道…难道扶苏在两千年前,

就算到了今天我们会来这里?!算到了你会这么做?!这…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 陈忘川断然否定,眼神锐利如鹰,

“布局两千年?算无遗策到这种地步?神仙也做不到!西王母或许邪异,就连她绝非全知全能的神!”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岩壁上那具在绝壁方寸之地、被青铜锁链禁锢的、白衣飘飘的吹笛女尸,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问题…出在她身上!”

“她?” 林玲珑和阿吉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女尸依旧端坐,死寂而美丽,如同冰封的神女。

“有人…” 陈忘川的声音低沉而肯定,带着一种抽丝剥茧的寒意,

“…发现了西王母的阴谋!或者说…发现了这‘天机’之地镇压扶苏魂魄的真相!并且…在很久以前,就埋下了反制的种子!”

“反制?” 林玲珑不解。

“就是她!” 陈忘川指向白衣女尸,“她被镇在这里!被青铜锁链禁锢在绝壁之上!

她的‘使命’是在特定星象(角宿西移三度)下被唤醒,吹响那支能压制邪祟的镇魂笛!这绝不是西王母的手笔!

西王母要的是永恒的镇压和汲取!不会设置这种可能干扰她‘养料’的机关!”

他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这是另一个人!一个同样拥有通天手段、洞悉了此地秘密的人!

他(她)无法首接对抗西王母,也无法解救扶苏的魂魄。但他(她)算到了未来可能会有变数!

算到了西王母的镇压可能松动!所以…他(她)留下了这个后手!将这个女子以‘镇尸’的方式禁锢在这里,成为一道最后的保险!

她的笛声,不仅能压制失控的藤蔓俑兵,更能…在扶苏怨魂因某种意外(比如我们的闯入)而暴动时…为我们争取一线生机!

甚至…她的存在本身,她吹奏的韵律…可能就蕴含着安抚扶苏残魂的某种…暗示!”

“难道…” 林玲珑的声音因巨大的震撼而颤抖,“…这个布局的人…就是为了让我们…解放扶苏的灵魂?!”

“我不知道!” 陈忘川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有敬畏,有恐惧,更有一种面对浩瀚时空的无力感,

“解放?谈何容易!西王母的囚笼岂是那么好破的?我的‘血契’许诺,更像是一剂暂时的镇痛剂!

把扶苏的怨毒暂时压了回去,让他选择了等待。但‘归咸阳’?‘归宗庙’?这承诺…我们如何兑现?”

他抬起头,望向洞窟那深不见顶的尽头,仿佛要穿透岩层,看到那布局者的真容,声音带着一种发自灵魂的寒意:

“布局两千年…谁有如此手笔?谁能算到星象的偏移?谁能找到这样一个能吹响镇魂笛的女子?

并将她以这种方式‘保存’下来?徐福?不可能,他自身难保!始皇帝?他若知道真相,不会坐视儿子魂魄被囚!那会是谁?葛云衣?还是…更古老的存在?”

“两千年…时间本身就是最恐怖的深渊…” 陈忘川喃喃自语,额头的血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我们以为自己是破局者…或许…我们只是这盘跨越了二十个世纪、由无数棋手落子的…巨大棋局中…一颗…恰好被推到了关键位置的…棋子!”

死寂,再次降临。

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冰冷。

天王石俑沉默矗立,石化兵俑跪伏如初,绝壁女尸冰封依旧。

但在这片死寂之下,陈忘川的话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是那深不见底、跨越千年的恐怖阴谋。

那布局者的影子,如同洞窟中最深的黑暗,无声地笼罩在三人心头。解放扶苏?或许只是从一个囚笼,踏入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未知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