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所谓非人

封阳的愤怒被关在依树而建的望舒客栈里，魈则是跟着那位副官走，看他处理这片土地上残留作乱的魔神残渣。

蛊惑了深渊教团法师的怨念渴求能够寄宿它灵魂残片的肉身，哪怕此前派出去的魔物已经被飓风剿灭，依旧不肯放弃。

碧水原一带的魔物蠢蠢欲动，可是青色身影带来的恐惧久久萦绕心头——哪怕每次太阳升起它们都会自地脉归来，但每一次被屠戮的痛苦或多或少都留存灵魂深处。

副官，或者说谢苗并不想花太长时间等待，自博士开在璃月的工坊里取出部分工具，提枪就上，单人剿灭每一处躁动的魔物营地。

丝丝缕缕紫黑色的“气烟”从倒下的魔物躯体中升起，失去了寄生的工具，魔神遗留在大地的怨恨显得有几分仿徨。

天空飘下薄雪。

雪……

到冬天了吗？

它想起来了，从前也是这样的纯洁的雪，从天而降、凝结川流与湖泊，它的可爱的孩子们、它的人类、它的臣民……

就是冻死在冷风里，埋骨于冰雪之下与世长辞！

平原飘过轻风，穿过这些仿徨怨念空荡荡的胸膛，发出如同小兽般的呜咽哭嚎。

【——嗬嗬——】碧水原的风沾染了祂的哀怨，如泣如诉，【我憎恨你、雪山的使者……为什么要阻止我！】

【我的臣民，他们的灵魂长眠在冰雪之下，你害死了他们，现在又要来阻止我！】魔神的遗恨控诉道，【我只想带他们回家，我只要一具肉身，为什么要阻止我！！！】

魔神余威尤在，伴随祂的嘶吼，气浪翻滚，飞沙走石卷携雪花为祂重塑一具可以暂时行走人间，干涉尘世的身体。

【我会砸碎你的核心，用以慰告他们的灵魂——】

沙砾尘土凝结的巨大手掌眼看就要把瘦弱的人类想顶钉子那样砸进地里，在一旁旁观等待的魈已经戴上了傩面随时准备出手——他为什么还不动？

谢苗当然不会傻乎乎的站在原地等着挨打，魈形容的没动不过是说他没有还击。

纯冰打造的燧发枪让子弹能够瞬间出膛，后撤步完美卸掉枪支带来的后坐力。正对着巨物胸膛一枪，那一只冰元素子弹没入翻腾的沙海，如鱼入海，不起波澜。但冰元素的凝滞作用切切实实起了效果，他跳上巨物的手掌小臂奔跑，对着脚下的失控魔物砰砰砰连发子弹，每一颗命中都会延缓祂的动作，寒霜从子弹没入口弥漫开来，十二颗子弹打完，他翻身跳到巨物背后，十二根冰柱从巨物体内猛然爆发生长，像春天的竹笋、像蜷缩的刺猬、像一颗防备的海胆。

那冰刺甚至是纯净的，可以清晰倒映出魈上仙青色傩面的。

谢苗已经取出了工具，绕到完全凝滞顿住的巨物身前，伸手从祂胸腔里掏出一团紫黑色的、奄奄一息的魔神残渣。

“你不怕祂蛊惑你？”魈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提醒。

谢苗将魔神残渣塞进一只巴掌大的荧蓝胶囊，青色的风将骤然溃散的沙砾尘土卷飞，还好没把谢苗活埋了。

“冰没有那么容易被同化。”谢苗摇摇手掌，手套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霜，他伸出手，主动将胶囊递给魈，“我一介凡人不敌璃月仙人，这是你的战利品，上仙。”

魈皱眉，傩面消散，露出他璀璨的金色瞳：“你并未同我交手，为何如此？”

谢苗：“为了交差。这种工具并不是我长官的所有物，来自另一位执行官。用了他的东西，我得给他合适的回报。这个不能给他。”

他在博士实验室待过一段时间，哪怕当时不明白博士干了什么，长大后接触的机密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了。魔神残渣不过是最常见的实验素材之一。

耿直的魈拧眉，实在是不明白他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但为对方和人类安全考虑，也为自己职责，还是选择收下：“可要回报？如若不过分，我都应下。”

“……不要告诉他我的身份。”谢苗声音闷闷的，“至少现在别告诉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魈沉默了一会，收起胶囊后抱臂：“我实在是不懂你和他之间的事。长生种和人类不宜结缘，你已经陷进去了。”

“我不是长生种。”他只否认了这一点。

“从前我也以为你不是。”魈平静道，“但你的心是冰做的，刚刚的魔神残渣称呼你雪山的使者，还要隐瞒吗？”

“……我不明白？我以为……只是说我的心冷。”谢苗一脑袋浆糊。

魈的态度还算和蔼，可能是看在他同为长生种的份上多说了些：“我对至冬长生种的了解不多，但你力量的本源和我见过的强盛期冰系魔神有一些类似。你既效忠冰神，应当受她管辖，成为一座山行走人间的使者。因为越是古老的山脉越容易诞生强大的元素生命，你是被山主选中的幸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