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彼岸花(六)
"郡主,早膳..."侍女捧着食盒欲言又止。
"放着吧。"温瑾潼头也不回地挽了个剑花。侍女不敢多言,轻手轻脚地退下。自从王爷走后,虞王府的规矩越发严苛,下人们连脚步声都不敢太重。
剑锋破空的声音在院中回荡。这是父亲自创的"回风拂柳",她偷学了很久才摸到门道。最后一式"雪落梅梢"总是使不好,手腕总是不自觉地发抖。就像现在,剑尖突然偏离轨迹,在她左臂划开一道血痕。
"啧。"她随手扯下袖口布料缠住伤口,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这双手早已布满老茧,再不是当年那个连针都拿不稳的小丫头了。
祠堂传来钟声。温瑾潼收剑入鞘,望向祠堂方向——那里供奉着父母的牌位。碧水的牌位是她十岁时亲手刻的,木头削得太薄,字也刻得歪歪扭扭。父亲的牌位则是前几年才立的,用的是最上等的金丝楠木,却空荡荡的没有题字。
"我回来了。"她对着虚空说道,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这是她每日从军营回来必说的话,仿佛父母只是出门远游,终有一日会推门而入。
书房里堆满了军报和奏折。温瑾潼揉了揉太阳穴,提笔批阅。墨迹在宣纸上晕开,像极了梦中父亲衣袍上的血迹。
她看了眼案上的红豆酥,转身走向院中那株枇杷树。
树皮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字——"瑾潼十岁习得《离骚》"、"瑾潼十二岁初阵告捷"...最上方是新刻的一行:"承平五年春,爹爹没回家。"
她拔出匕首,在下面又添了一笔:"但我会守住这个家。"
匕首当啷落地。温瑾潼翻身上马,青霜剑在朝阳下泛着冷光。亲兵们列队相随,铁甲碰撞的声音惊飞了树梢的寒鸦。
虞王府的大门缓缓关闭。庭院里,那件未完成的靛青色长衫在风中轻轻晃动,袖口的梅花纹歪歪扭扭,像是谁在无声地哭泣。祠堂的牌位前,几块发霉的红豆酥渐渐被尘埃覆盖。
剑锋破开晨雾的刹那,惊起檐下一窝雏燕。温瑾潼的剑势比往日更添三分凌厉,青霜剑在熹微的晨光中划出刺目的寒芒。最后一式"回风拂柳"本该如春风化雨,她却收势不及,剑锋斜斜劈向院角——那株碧水最爱的绿萼梅应声而断,碗口粗的枝干轰然坠地,惊得满树花瓣纷飞如雪。
"郡主..."知画捧着素白汗巾立在廊下,声音发颤。她记得这株梅树是将军亲手所植,那年夫人初孕,将军从终南山移来这稀世绿萼,说是要让孩子出生时闻着梅香长大。如今树干上还留着瑾潼幼时刻的歪歪扭扭的字迹:"爹爹教我剑法"。
温瑾潼盯着断枝处汩汩渗出的琥珀色树液,恍惚间又想起梦中碧水抚琴的模样。那时枇杷叶上的露珠也是这样晶莹剔透,落在琴弦上碎成无数光点。她闭了闭眼,剑尖轻挑,将断枝稳稳托在掌心:"拿去供在祠堂。"声音里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用那个天青釉莲花尊。"
"郡主,刘长史求见。"知画的声音从廊下传来,带着几分犹豫。这位新任的虞王府长史刘棠不过二十多岁,却已经学会用最恭敬的姿态说出最不容拒绝的话。
温瑾潼头也不回:"让她等着吧。"她小心地将断枝上的花瓣拂去,动作轻柔得不像是在对待一截死物。她好像忘记了在温北君在世时,她很喜欢和刘棠在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