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易南生 作品

第571章 偏我来时不逢春(三)(第2页)

郭孝儒的动作顿了顿,他想起去年收复临仙城时,在馥春坊的废墟里,捡到过一个半碎的蜜罐,罐底还粘着片干硬的栀子花瓣。那时刘棠正跪在温北君的灵前,用剑挑起城楼上的叛军旗帜,声音哑得像被风沙磨过:“他说,守不住城,就守不住人。”他记得那天风很大,把刘棠玄色披风的下摆吹得猎猎作响,像只折了翼的鸟,而她手腕上那道护温郡主时留下的箭伤,在火光里泛着狰狞的红。

药摊旁的老槐树忽然抖落一阵雨,打湿了摊角的布幡。刘棠伸手扶住摇晃的药架,手腕上那道浅粉色的疤愈发清晰。郭孝儒的目光落在疤上,忽然想起那个火光冲天的午后——叛军放火烧城时,温郡主吓得缩在墙角,是刘棠扑过去用后背挡住坠落的横梁,箭羽穿透她的肩胛时,她连哼都没哼,只死死抱着郡主往门外爬。他背着药箱冲进去时,看见她的血在青砖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像条蜿蜒的红蛇,而郡主的裙摆上,还沾着从她发间掉落的、半朵被烧焦的栀子花。

“前几日收到卫将军的信,说北境的栀子花活了。”郭孝儒从药箱里取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晒干的枇杷花,“他让我寻些能在寒地生长的药材种子,说要在临仙城的旧地开片药田。”他想起信里写的,卫子歇在临仙城的废墟上种了两百株枇杷树,说等结果了,就按苏夫子生前的方子,熬成膏子给北境的士兵润肺。

刘棠接过纸包时,指尖触到郭孝儒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笔批文,又总在药碾子上磨出来的。她忽然想起南州学堂的后院,少年郭孝儒蹲在药圃里,用竹片给她挑脚底板的刺。那时他的手也带着这样的茧,只是比现在更瘦些,指节上还沾着泥土。那天她跟着父亲在温府借住,跟着仆妇去后山采蘑菇,不小心被荆棘划破了脚,是郭孝儒背着她回来的,药圃里的蜀葵沾了他满后背的花瓣,像落了场粉色的雨。

“我让人备了五十石粟米,明日发往北境。”刘棠将纸包塞进怀里,甲胄的冰凉贴着胸口,倒让那点药香更清晰了,“温郡主托人带话,说想在临仙城重建馥春坊,让我问问你,南州的老药农愿不愿意去帮忙。”她想起郡主信里的话,说要把当年馥春坊的老掌柜找回来,还按老规矩在蜜里加栀子花,“她说郭先生小时候总嫌蜜太甜,加了花底的清苦才合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