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易南生 作品

第595章 小满(五)(第2页)

“列阵!”她声如裂帛,剑指南方。

身后的士兵齐声应和,声浪撞在远处的宫墙上,又反弹回来,震得梅林里的残雨簌簌落下。瑾潼望着眼前的枪林,忽然想起徐荣师兄昨日说的话:“蛮族这次的布阵,暗合二十八星宿,与当年凌在淮河用的阵法如出一辙。只是……当年将军破阵时,用的是以身犯险的‘踏阵枪’,如今小姐……”

她当时没说话,此刻却忽然懂了。徐荣师兄是怕她重蹈覆辙,怕她像温北君那样,为了破阵而将自己置于死地。可她望着新兵们眼里的光,忽然想起玉琅子说过的,温北君第一次领兵时的模样。

“那年你爹才二十岁,”玉琅子曾坐在梅树下,给她讲过去的事,手里的酒盏晃着琥珀色的光,“站在晨光里,白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却笑着回头对我说:‘琅子你看,这些兵娃子眼里有光。’后来他每次出征,我都在这梅树下等他,等他回来续上那盘没下完的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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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潼勒紧缰绳,踏雪打了个响鼻,前蹄在地上刨出浅坑。她望着南方,那里的蛮族正在烧杀抢掠,那里的百姓正盼着援军,就像当年淮河两岸的百姓,盼着温北君的白袍出现在渡口。 大军行至淮河渡口时,恰逢暮春。雨丝斜斜织着,像张无边无际的网,将天空与水面连在一起。水汽氤氲中,瑾潼仿佛看见二十年前的清晨——温北君的玄甲在船头泛着冷光,玉琅子的白衣被江风掀起,两人正并辔立在船头,白衣的那个往玄甲少年手里塞酒囊,酒液洒在甲板上,混着江风里的梅香,酿出二十年的光阴。

“北君,此去凶险,阵法诡谲,你千万……”玉琅子的话没说完,就被温北君打断。

“放心,”玄甲少年笑着扬鞭,“等我破了阵,回来陪你喝新酿的梅子酒,那盘棋你可别耍赖。”

瑾潼勒住马,望着渡口的石碑。正面的“淮河”二字被风雨侵蚀得有些模糊,背面的“太平”二字却依旧清晰,那是她后来让人刻的,刻字的石匠说,这两个字刻得太深,像是要嵌进石头里去。

“小姐,前面就是蛮族地界了。”副将李敢上前禀报,他的声音带着些微颤。李敢是温北君当年的亲卫,左臂上还有道狰狞的疤痕,是当年为了护温北君留下的。

瑾潼点头,解下腰间的太平通宝,系在青霜剑的红绸上。铜钱与红绸相缠,在马首前晃出细碎的光,像串流动的星辰。她忽然勒转马头,对着身后的队伍朗声道:“知道为何我们要守这疆土吗?”

新兵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答。老兵们却已红了眼眶,李敢的手紧紧攥着枪杆,指节泛白——他想起了淮河渡口的血,想起了将军坠江时的背影,想起了玉先生临终前的叹息。

“因为这里的每寸土地下,都埋着咱们将军的酒坛、棋子,还有没说完的话。”瑾潼的声音在雨里传开,带着金属的质感,像是青霜剑划破长空,“当年将军在这里护着我们,如今该我们护着这片土地了!今日,咱们便用胜仗,给他们当回酒钱!”

“杀!杀!杀!”士兵们齐声呐喊,声浪冲破雨幕,惊得江面上的水鸟四散飞起。长枪所向,马蹄踏碎了渡口的雨帘,青霜剑扬起时,红绸上的太平通宝划过一道弧光,像极了当年温北君掷刀断箭的刹那,又像玉琅子临终前那枚落地的铜钱——清脆,决绝,又带着对这片土地最深沉的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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