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小满(八)(第2页)
徐荣赶回来时,看见瑾潼正给那个断了枪杆的新兵包扎伤口。新兵叫王小虎,才十五岁,胳膊被砍得深可见骨,却咧着嘴笑:“将军,我刚才像不像您说的梅树?受了伤也不倒下。”
瑾潼摸了摸他的头,忽然想起十岁那年,温北君也是这么揉她的发顶。雪落在王小虎的睫毛上,像沾了层霜,他眼里的光,和当年温北君说的“兵娃子眼里的光”,一模一样。
雁门关大捷的消息传回京城时,凤仪宫的第四株梅树抽出了新芽。温鸢在书房里摆了盆水仙,说这花像玉先生养的那盆,瑾潼却总觉得,不如梅树有筋骨。
这日午后,瑾潼正在整理从黑风口带回的断弦玉琴,忽然听见宫墙外传来琴声。是《梅花引》,调子生涩,却带着股执拗的劲,正是温北君那半阙未完的曲子。
她寻声走去,见宫墙下坐着个瞎眼的老琴师,怀里抱着张旧琴,手指在断弦上摸索。老琴师听见脚步声,停了手:“是温将军吗?小人是玉先生的远房表弟,当年他教我弹过这曲子。”
瑾潼的心猛地一跳:“你知道这曲子的后半阙?”
老琴师摇头:“玉先生说,这曲子要等温将军回来才肯写完。他临终前托我,若有天能进凤仪宫,就把这张琴还给将军……”他从琴盒里摸出张乐谱,“这是他凭记忆记的残谱,说或许能帮将军想起些什么。”
瑾潼展开乐谱,上面果然有玉琅子的批注:“北君的‘护阵枪’,可融于琴音,刚时如枪出如龙,柔时如梅枝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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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瑾潼在书房调了半夜的琴。断弦被换上新丝,玉琴在指尖下发出清越的响,她试着将温北君的半阙与玉琅子的残谱合在一起,弹到动情处,忽然听见窗外传来落子声。 她推窗望去,梅林里空荡荡的,只有老梅的影子在月光里摇晃,像两个人在对弈。案上的棋盘,不知何时多了枚白子,正落在她前日犹豫未决的位置上。
“是玉叔吗?”她轻声问。
风穿过梅林,带来棋子落盘的轻响,像是应答。瑾潼忽然明白了,玉琅子说的“护阵枪”,从来不是硬拼,是刚柔相济——就像这琴音,有金戈铁马,也有梅香绕指。
第二日,她让人把琴搬到校场。士兵们操练时,她便坐在高台上弹琴,《梅花引》的调子混着长枪破空的呼啸,竟让新兵们的枪法渐渐沉稳下来。王小虎的伤好了,持枪的姿势比从前稳了许多,他说听着琴音,就像看见梅树在风雪里站着,怎么也不倒。
深秋时,柔然又派来了使者,不是拓拔烈,是个捧着狼崽木雕的老妇人。她说拓拔烈回去后,把自己关在帐篷里三天,出来后就砍了狼旗,说要跟大靖通商,还说要送妹妹来学中原的琴棋书画。
“可汗说,温将军懂护阵,我们也想护着自己的孩子,不想再打仗了。”老妇人颤巍巍地递上份盟约,上面盖着柔然的狼印,旁边还画着株歪歪扭扭的梅树。
瑾潼在盟约上盖印时,忽然想起石洞里那坛梅子酒。她让人取来,和老妇人共饮,酒液入喉,带着青梅的酸,也带着岁月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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