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乱的海棠 作品

第570章 铁寨为饵拖强敌,烈火吞营葬少年(第2页)

可他们的脚步没停,最前面的人已经摸到了栅栏,掏出铁钎拼命凿。

木屑飞溅中,木栅栏渐渐露出一道缝隙。

“狗剩!你他娘的给我往上冲!”

督战队的吼声里,王休看见一个少年混在敢死队里。

他没穿重甲,只裹着件破烂的棉甲,手里攥着把锈迹斑斑的刀,被后面的人推得往前踉跄。

这是王休第三次看见他。

第一日攻城时,他在后排抖得像筛糠。

昨日被流矢擦过耳朵,吓得蹲在雪地里哭。

今日却混进了敢死队,棉甲下的肩膀还在发颤,却死死咬着牙,跟着人群往前挪。

“那娃怎么也在里面?”

旁边的老兵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听说他娘得了肺痨,等着这十两银子救命。”

王休的箭搭在弦上,却迟迟没放。

他看见狗剩被前面倒下的士兵砸中,趴在雪地里半天没起来。

后面的人踩着他的后背往前冲,他却猛地抓住一个敢死队的脚踝,硬生生被拖着往前挪了两步。

嘴里还在喊着什么,风太大,听不真切。

“发什么愣?”

杨五郎的枪杆敲在他头盔上,“他们是来拆咱们骨头的!”

王休闭了闭眼,松开弓弦。

羽箭呼啸着穿过人群,射中了狗剩身边一个敢死队的咽喉,那人倒下时,正好把狗剩压在底下。

“擂木!”

杨五郎的吼声震得人耳膜疼。

寨墙上的士兵撬动机关,整根的松木带着风声砸下去,正好砸在敢死队的楔形阵中心。

木屑混着血肉飞溅,瞬间清出一片空地。

可后面的人立刻涌上来,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凿栅栏。

铁钎撞击木头的声响越来越急,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狗剩不知什么时候从尸堆里爬了出来。

脸上沾着血,手里攥着半截铁钎,疯了似的往栅栏缝里捅。

王休看见他的胳膊被流矢划伤,血顺着铁钎往下滴,滴在雪地上,像一串炸开的红梅。

“这娃是被逼疯了。”

老兵叹道,手里的弓突然掉在地上——一支流矢穿透了他的胸膛。

他倒下去时,还在喃喃自语,“俺家娃也这么大……”

王休的心猛地一揪,抬手又是一箭,这次射的是督战队的旗帜。

旗杆应声而断,敢死队的攻势顿了顿,趁这空档,寨墙上的滚石又砸下去一片。

可薛万彻的声音紧跟着炸响,“后退者斩!第一个凿开栅栏的,赏银再加五十两!”

敢死队像被抽了一鞭子的疯狗,再次往前涌。

这次,他们竟然点燃了火把,往栅栏上扔。

干燥的松木栅栏遇火就燃,很快腾起一片火光,把敢死队的脸映得通红。

“撤到内寨!”

杨五郎当机立断,“快!”

镇山军边打边退,王休最后看了一眼栅栏外。

狗剩正举着燃烧的火把,往栅栏上猛撞。

火苗舔着他的棉甲,他却像没知觉似的,嘴里还在喊着“娘”。

退到内寨时,王休的手还在抖。

他不是第一次杀人,却第一次觉得箭杆这么沉。

杨五郎拍了拍他的肩,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战场上,心软救不了任何人。你放他一马,明天他可能就会砍了你弟兄的头。”

王休望着外栅栏的火光,那里的厮杀声还在继续。

他想起狗剩那双含泪的眼睛,像极了自家邻居家那个总跟在他后面“王大哥”的少年。

若不是这乱世,那孩子本该在田里种庄稼,而不是在这里举着火把,赌一条必死的路。

夜色降临时,外栅栏终于塌了。

薛万彻的人踩着火炭往里冲,却被内寨的滚石砸了回去。

敢死队活下来的不到五十人,尸堆几乎与栅栏齐平,狗剩的身影混在里面,再也分不清了。

薛万彻站在火光里,看着那道终于砸开的缺口,突然觉得一阵眩晕。

他赢了这一步,却像输掉了全身的力气,手里的刀“当啷”掉在地上。

映着远处内寨的灯火,像一颗冰冷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