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 轻躁西坡埋骨,持重峡口屯兵
匕首再次扎进“锁喉峡”三个字,木柄深深陷进桑皮纸里。“咱们就在这儿扎营,铁钎子插三层,滚石堆在崖顶,弓箭手轮班守着。
他们敢下来,就把这道崖变成他们的坟场。”
帐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小了些,只听见帐帘被风掀起的“哗啦”声。
裴寂捻着山羊胡的手指顿了顿,目光却越过薛万彻的肩膀,瞟向帐外。
透过掀开的帘角,能看见鹰嘴崖顶隐约飘动的三面红旗,像三颗钉在雪地里的血痣。
“万彻是不是太过谨慎了。”
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里带着股文官特有的温吞。
“依我看,杨五郎已是强弩之末。”
“昨日你攻内寨时,他的弓弩手连箭都快射完了,撤退时连炼铁炉都炸了两座,这是明摆着要跑路。”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着。
“咱们不如兵分两路,你带人占住锁喉峡,断了他的后路。”
“我率援兵抄西侧坡,只要准备个三十车沙土,填那道暗沟绰绰有余。”
“等我摸到崖顶,他首尾不能相顾,必败无疑。”
薛万彻猛地抬头,“长史可知西侧坡下的暗沟有多深?”
他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三丈深,两丈宽,沟底全是山洪冲下来的碎石。”
“杨五郎只需在沟边堆些滚石,咱们的人填沟时就是活靶子。”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裴寂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锦缎袍的袖子扫过炭盆,带起一阵火星。
“我带的援兵里有两百工匠,都是晋阳工坊里出来的好手,填沟铺路是本行。”
“万彻莫不是打了几日硬仗,胆气都磨没了?”
这句话像根针,猝不及防地扎进薛万彻心里。
他盯着裴寂袍角绣的团花纹路,那花纹是金线绣的,在炭火映照下泛着油光。
帐外的风雪突然又大了,卷着松涛“啪啪”地抽在帐布上,像是有人在用鞭子抽打。
薛万彻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到了嘴边的话终究被咽了回去。
他松开攥着匕首的手,指腹在刀刃上划了道浅痕。
“长史要攻西侧坡,便请自便。末将守住锁喉峡便是。”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西侧坡下就闹开了锅。
裴寂的援兵穿着簇新的棉甲,扛着铁锹、木车,踩着没膝的积雪往坡上挪。
那些棉甲是晋阳工坊赶制的,白生生的棉花从甲缝里露出来,被雪一冻,硬得像板砖。
“都给我快点!”
督战队的校尉扯着嗓子喊,手里的鞭子“啪”地抽在一个掉队士兵的背上。
那士兵踉跄了一下,怀里的铁锹“哐当”掉在雪地里。
他刚要弯腰去捡,脚下突然一滑,他整个人像个陀螺似的滚了下去,撞在一辆装满沙土的木车上。
木车“嘎吱”一声翻了,沙土混着雪块倾泻而下,把后面三个士兵埋了半截。
“废物!都是废物!”
裴寂站在坡底的高台上,手里的玉如意被捏得泛白。
他看着那些士兵像被冻僵的蛇,挪一步要喘三口气,心里的火气直往上冒。
昨日他在帐里拍着胸脯说“一日可破鹰嘴崖此刻却连坡腰都摸不到。
他回头望向锁喉峡的方向,雪幕里隐约能看见薛万彻的人。
他们穿着磨得发亮的旧甲,手里的铁钎斜斜地插在雪地里,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