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1章苟行于世(6)一更......(第2页)
伯邑考晕过去了,但是人还活着。
四爷用桐桐给的药给洒在伤口上,伯邑考这才醒来,“十二。”
“是!”
“我本就该死,何故冒险救我?”
“此一生,你终是大兄!手足遇难,岂能置之不理?若如此,与牲畜何异?大兄赠衣之恩,不敢忘。”
伯邑考缓缓点头:“只是……此事传出去,你的名声只怕更恶!世人皆以为你为邀宠,害手足……”不让痛快的死,却说要叫痛苦的活着好取新鲜肉,世人该如何鄙薄你呢?“弟不惧人言,无愧于心便好。”四爷将药给他,低声道:“此一去,大兄警惕些。怕朝歌会有追杀。”其实,最好是:“莫回西岐!名山大川必有大能,大兄或可访贤求道……”
如此,才算是真的保住你的命了。
伯邑考颔首:“你留朝歌,伴君如伴虎,更当谨慎小心才是。”
“诺!”
就在姬昌打算回去的时候,西岐来人了。
姬昌的好友,也是周国的朝臣散宜生来了。此人乃是‘文王四友’之一,他给姬发进言,想通过贿赂珍宝和美女,将姬昌赎回去。
此次,它带了驺虞,鸡斯之乘,丽戎文马,有熊九驷,还有莘氏美女。
驺虞是一种虎身猊头的兽,相传乃是神兽;而鸡斯之乘就是《山海经》里记载的一种马;骊戎是西戎小邦,骊戎文马就是这个小邦国的特产马匹;有熊是有熊氏,九驷是说华丽的马车;莘氏出美女,自夏朝开始,便与王族联姻。
姬昌的妻子也是出自莘氏。
四爷看着一些只在山海经中记载过的珍禽异兽,神奇物种就这么出现在眼前……这真的是花费了极大的代价才找到这个的吧。
散宜生已经听闻这位十二公子的名声:“劳烦公子,将其献给大王,以表西岐臣服之意!”
第1926章苟行于世(11)三更
西岐进献珍宝美人,此乃纳贡朝商。西伯侯羽翼被剪,屡次试探还算恭顺!而今又恰逢年年歉收,西岐强盛,征讨时机不对。
故而,帝辛放西伯侯姬昌归,其长子伯邑为父削肉为引,伤未愈便要赶路,只怕也是难活。
只留下声名狼藉,品德败坏的十二子为质子,侍奉大王。
四爷站在十里亭,看着姬昌与来送行的人道别,只过去将药送给伯邑考:“大兄记得按时用药……”
伯邑考朝这个兄弟笑了笑,“放心。”
四爷叹气,“此一去,有三险!其一,你这伤……颠簸之下,难愈合。”一个小小的感染就能要命,这一路山高水长,野兽出没,能不能扛过去,得看命数。
“其二,朝廷必追杀!若奔命而去,能不能顾得上大兄……”你又负伤成累赘,一旦落入朝廷手中,必死无疑。
“其三……”
四爷话没说完,伯邑考伸出另一只未曾伤的手摁住了他:莫言语了,为兄尽知!
继承人非姬发莫属,他……未必乐意自己回去!因此,这第三重险来自于西岐。
“人各有命。”伯邑考朝他笑了笑,“莫要挂心,以自身为要。”
四爷压着声音:“大兄,有女娲娘娘庙……你往前再走数里,便找借口滞留,再娘娘庙安身……”
伯邑考只含笑听着,然后不住点头。
四爷交代完了就站在边上,看着这一行离去。
姬昌上马车时未曾看自己一眼,直到坐在马车上了,才撩起帘子,看向这边,眼中含泪。
四爷行一礼,久久未动地方。
可这天夜里,该是有子时前后,他忽的听人唤他:“十二——十二——”
四爷睁开眼,看到站在床榻之侧的伯邑考。他迷糊着呢:“大兄未曾离开?何时回来的?”说完,他愣住了,再此看向眼前的人。
或者说,他不是人,而是一缕魂!
四爷:“……”他一下子全醒了:“大兄!”
伯邑考朝他笑:“十二,为兄到底是辜负了你的好意。你我兄弟之前并不亲近,可此一遭,你在为兄危难之时挺身而出,救我性命……”
“可我终究未能保住你命!”四爷叹气,看向对方,“谁敢在女娲娘娘庙杀人?”
“父亲未曾让我滞留。”伯邑考言语艰涩,“星夜赶路,夜宿山林,追兵忽至,激战时我身有伤,力有不逮……而后为父亲挡了一箭……算是为救父而亡。”
四爷:“……”他问说,“大兄可有心愿未了?”
“为兄自懂事起便战战兢兢,自知终有一日会成为盘中餐釜中肉。而今能全尸而死,心满意足。如今虽死,却也终不至于惶惶不可终日,对我而言,此乃解脱。只是,十二弟对为兄一番情义,还未曾报答……”
“无需报答!”
“若不报答,我又如何能安心呢?”四爷:“……”可我也没有半夜跟鬼混促膝长谈的习惯。不过,幸好你来了,叫我知道你并没有看出我不是雍叔。
他叹气:“兄长可还有什么话要交代?”
伯邑考看着眼前的人:“十二弟周身紫气环绕,近之神魂飘摇……”
四爷看看自己身边,然后再看了一眼特别乖顺的琵琶,眼里所有所思。他看对方,等对方把话说完。
“为兄身无所长,与父辞别时,听父亲说,我神魂中尚有一缕气运。”说着,他就看着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白线,自从靠近十二,那一缕气运便被紫气所引,朝对方奔去。
四爷顺着对方的视线看:什么也没有。
气运?我要你的气运作甚?
伯邑考看着那条白线断开,这才笑了:“十二弟,就此作别了。以气运报答你之情义,此一别再无相见日。”
说完,身形朝后退去,那身影飘摇,如同一缕青烟。
四爷朝前走了两步,却不想双腿垂到榻下,他这才真的惊醒了:刚才梦了一场。
他左右看看,打开门走了出去。
今晚无月,星辰也不见。风大夜冷,似有雨至!
他转身回来,看向靠在一边的琵琶!他给琵琶做了一个皮套子,琵琶就在里面安置。
琵琶被盯着,袅袅幻化做一清俊的少年:“公子。”
“刚才……”
“大公子来过了。”
四爷:“……”他上下打量这琵琶:“你乃灵物……可知紫气是什么?”
琵琶摇头:“紫气威严赫赫,近之却也有助于修炼。”
四爷:“…………”若气运可夺,那这紫气,是否也可夺!若是如此,那当真是危险重重。
琵琶见公子面色发沉,似是不快,忙道:“小妖修炼不敢耗费紫气……况且,公子紫气浓郁……”
“只在我身上见过紫气?”
“小妖所见之人不多,然……西伯侯似有一缕紫气……”
四爷眯眼:“王府女君……可有紫气?”
“有!然则……”
“什么?”
“然则……凤凰斑斓,乃上古神兽,其血脉……未曾有人见过……”有什么都不奇怪。
四爷再追问:“我二人身上之气息可相似?”
“有相似,然并不同。”
四爷便不再言语,只转身去了伯邑考住的屋子。
屋中有两只箱子没有带走,打开之后是两箱财货珍宝,这是他走时特意留下的。他缓缓的盖上,手摁在箱子上没有拿开:你是必须死呢?还是封神榜必须叫你死?
他看向跟在身边的琵琶:“帮我去看看可有人为伯邑收尸。若无人收尸,你帮着收殓入土,做好标记。他日,我必去祭拜。”
“诺!”
夜半一缕妖气飘出,司天台有人看见了,他佯装什么都没看见,闭上了眼。上一个看见之后如实禀报的人,已经死在了牢里。既然大王不信,那便不言。
王宫之中,狐狸精睁开了眼睛看向外面:三妹为何频频动作?
她缓缓的合上眼,第二天一早就跟大王说:“臣妾听闻有一得女娲娘娘庇护之女,乃是王叔比干的孙女。臣妾想见见,不知能宣召否?”
帝辛摸了摸乖顺的美人,而后吩咐:“告诉王后,苏美人想见王叔的孙女,请王后宣召,送入寿仙宫。”
“大王,臣妾不能宣召呢?”
“改日——改日册封你为贵妃,便可宣召。”
“那臣妾便等着大王改日。”“喏!”
桐桐起身,试穿了羊皮的,“父亲在忙什么?”
“秋报赛,当祭祀!公子在预备祭祀事宜。”
桐桐手一顿:祭祀?
她本要脱衣的手一顿,就穿着新做的羊皮衣裳往外走。春祈年,秋报赛,夏祈雨或是止雨,求先祖庇佑。
更有节令,先祖生死祭日,疾病祈福!
她越想脚步越快,好似每旬都有一祭祀,不过是小祭祀而已。
入冬之后又有冬狩,这是否还是得祭祀。
桐桐脚步匆匆出门,艰伯果然在祭台。
王室大祭,极为隆重。
桐桐近前的时候,正听见家臣在奏报:“……战俘二百三十人,壮年男女各六十人……另有男女童子各三十……”
还未曾到跟前,她便只觉得手足冰凉——共计四百一十人,就这么做了祭品?
艰伯正要说话,一扭脸看见女儿。他便笑了:“为何选羊皮?不好。狐皮轻软,只管穿用。”
桐桐:“……”她走了过来,“今日风大,来瞧瞧父亲……”她看向不远处捆绑了手脚的人,收回视线。
“祭祀乃大事,日子不可错过!我儿只管放心,为父甚好。”
桐桐颔首,便不再近前了:劝说艰伯吗?无用的。
回府的路上,她看向王宫。
戍守王宫的将领,一为姚田,一为姚雷,皆为君王亲信。
桐桐与这二人无交集,自是不认识这两人。但想来,他们能替君王守门,那自是只听君王号令,只从君王之命。君王亲近苏美人,那……苏美人之事,他们万万不敢马虎。
故而,她取了香料,再次来到了王宫外:“请见姚将军。”
因来人是比干府邸王室贵女,姚田也出来见了:“女君有何吩咐?”
“上次进宫,苏娘娘说喜欢我的熏香。而今做好了一些,特地送来给娘娘。因无宫中宣召,便不入宫廷。烦请将军将此物呈给娘娘,多劳了!”
“小事而已!女君客气。”
桐桐便将东西递过去,然后转身回府,等着宫中宣召。活人祭祀难废黜,诸侯在封地有自己的祭祀之礼。她能看到的只有朝歌,能管到的也只有眼下。
苏美人看着又送来的熏香,便摆手叫人先下去了。
她去找大王:“大王,您何时册封臣妾为贵妃?臣妾想找人来说说话,竟是不能做主召见。”
“去寻王后,告知王后要召见谁,因何时召见……王后必会应允。”
狐狸精赖着不走,哼哼唧唧。
帝辛‘嗯?’了一声,这才问:“你想要同何人说话?”
“比干王叔家的孙女,跟妾身极为投缘。人人皆骂臣妾魅惑君王,乃祸国之女。只她待臣妾赤诚,竟似……前世姐妹一般。”
帝辛便吩咐身边人:“告知王后,比干孙女与苏美人投缘。虽外臣不得进出内宫,然此女乃王室贵女,进出该是无碍。请王后予比干王叔尊荣,给此女进出内宫之权。”
吩咐完,便打发苏美人:“去吧!想叫她来玩耍,便着人去传信,她随时可进宫。”
“多谢大王。”
姜王后看着手里的皮毛,这是为大王准备的新裳。
接到王令,自是不可不从。
尊比干王叔,以显真诚,允他孙女自由进出,这也未尝不可。
只是与苏美人投缘,便给这般特权……苏美人!苏美人!
姜王后将大王的新裳顺手扔于榻侧:“赐令牌,准其随意进出内宫。”
桐桐看着手里的令牌:“…………”这是在挑战王后?!当然了,狐狸精得宠,挑战王后的事情不差这一件。救人之事要紧,而今也顾不得许多了。
晚上,比干便着人请了。
桐桐:“……”进出不禁,与什么人相交不禁,只是事涉内宫,比干到底是过问了。她还得先过家里这一关。
站在比干对面,她跪的极为乖顺。
比干皱眉:“可知苏美人是何等样人?”
“狐媚之辈。”
“为何与之交好?”
桐桐抬起头来,“祖父,千人千性,有人爱娇魅惑,皆是性之所致。她本就如此,那是她的错吗?世人皆骂苏美人狐媚惑主,可祖父……孙女贪吃,是美食的过错么?难道不是孙女之错?”
说什么狐媚惑主,征集了美人,享受了美人,反倒是美人之错了?贪图者才是罪魁祸首!
“放肆!”比干看眼前此女,“你可知与之相交……”
“孙女只知,若是苏美人刻意结交,孙女若不应,大王必怪罪于祖、父。大王必以为乃是祖、父不恭于君王,故而,孙女才有胆忤逆。”
桐桐说着,便叩首:“祖父,九侯父女之事不远,孙女深知,自己若闯祸,必会累及祖、父……”
话未说完,艰伯便进来了:“父亲,桐所言甚是!此乃内宫之争。姜王后近日多召见女眷,又欲选商老丞相幼女为大王子妃……王后担忧苏美人受宠,诞下王子,威胁正宫之位……而苏美人故意亲近桐,意在拉拢王室。桐乃无辜被牵连,父亲怎好罪于她。”
说着,便伸手将女儿扶起来:“我儿所言甚是有理!宫中旨意,你小小年纪如何能应对?你只管玩耍便是,有父亲在,无碍。”
桐桐看向艰伯:“……”内心复杂。她又抬头看比干:“祖父……”
比干叹息:“记得进宫先给王后请安,此不能错。”
“喏!”
艰伯催着女儿:“去歇着吧。”
桐桐出来了,冷风钻进衣服,浑身发冷。
姜王后并未再见桐桐,只打发她去见苏美人。
寿仙宫里,狐狸精正在对镜装扮,看见桐桐便不叫人伺候了。此时,大殿里并无第三人,桐桐过去给她梳妆,繁复的发饰一点点的梳起,狐狸精看着镜中如仙子的美人,笑问:“要进宫见我,有事?”
“是!”
“咱们姐妹,客气什么?”
桐桐就坐在边上,低声道:“近日需得祭祀,妹妹有些感慨罢了。”
“感慨什么?”
“他们怕死后住的不好,便要修陵寝。他们怕死后无人侍奉,便要用奴隶战俘祭祀。我便想,你我姐妹寿数长,神兽之寿数岂是人可比?而今,姐姐身在王宫,享尽天下之乐。妹妹身在王府,亦是人间难得之所在。”
狐狸精的眉头微微皱起:“是啊!大王寿数有限,短短数十载,转眼便过了。”
“等大王不在,难道姐姐要换个皮囊,再侍奉君王么?只怕姐姐肯,女娲娘娘也不肯。”
狐狸精沉默了良久才道:“事成之后,娘娘自有恩赏。”
“姐姐啊,娘娘乃是上古正神,可在人间依旧设庙宇,享香火供奉,为何?”
狐狸精不言,只问:“你意欲何为?”
“凡是大能修行者的洞府,无一不清苦!再回轩辕坟,那日子姐姐可能过?由奢入俭,何其艰难。”桐桐说着,便觑着狐狸精的脸色,低声蛊惑道:“可若是……我们姐妹修一洞府会如何?只有洞府,没有仆从亦不可……”
所以呢?
“那十二公子本就被我迷惑,又有三妹在身边看着他!不若,让他偷偷的找一吉地……咱们将那些祭祀用的奴隶、战俘,偷偷安置于吉地!让他们在那里劳作、耕种、修建宫殿……他们繁衍生息,子子孙孙无穷匮,你我姐妹便有了用不完的奴仆和美酒佳肴,也唯有如此,咱们才可永久的享人间至乐……”
狐狸精:“……可那是祭祀之物?”岂可轻夺?
“姐姐,以您的本事,几个陶俑便可使之幻化为人形,欺瞒过世人的眼睛轻而易举。等埋在土里之后,再将陶俑挖出,替换成兽骨掩埋!即便将来有人发现,可谁敢断定那与姐姐有关?”
桐桐说着,就又给狐狸精顺理鬓发,在她耳边低语:“况且,娘娘让姐姐坏成汤江山,这江山如何坏?我听闻他们常说,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姐姐坏了祭祀,便是在坏成汤江山。此……方不违背娘娘之意。”
她看着狐狸精的眼睛,“姐姐,此乃一举两得之策。既能叫娘娘满意,又能为我们姐妹留足后路。坏了他们的祭祀,与你我姐妹有什么相干?”
狐狸精便笑了,轻轻的拂过桐桐的面颊:“我才心说,你变的越来越像人了!可今日一听……二妹果然还是二妹!”她将羽毛装饰到头上,“那此事还是你去办。”“喏!”桐桐起身,“姐姐……那……妹妹告退了。”
“去吧!”
桐桐笑着从里面退出来了,出了寿仙宫,她又去正宫,跟姜王后辞别。
姜王后身边的侍女走了出去,看着桐桐:“女君请回,王后在宴客,便不见了。”
桐桐:“……”行吧!那就不见了。
出宫门的时候,桐桐却看见了停着的一排马车是箕子和微子府的!
箕子跟比干是同父兄弟,都是帝辛的叔叔,乃是王叔之尊。
微子是纣王的嫡亲长兄,同父同母。当时他们的母亲生长子和次子的时候,还是妾。后来扶正为妻了,才生下帝辛。
史书上,这两人同比干一起,被称为‘殷末三仁’!而今,姜王后不搭理自己,却在宴请这两家的女眷。
她去找四爷的路上就思量,这能做王后的,且二子皆是她所生的女子,岂是‘贤良’二字可概括的?
她不是一个被虐杀的工具人,她是个人呀!
是人,会怎么做呢?
第1928章苟行于世(13)二更
四爷翻修摘星楼,需要一些石料。
他在城外监工取石料运回,只要安排得当,并不用征调民夫,太过于劳民伤财。
桐桐来的时候,看见土房一座座,这都是夯土就能建造的。四爷先建造这些安置民夫。
她下了马车过来,说四爷:“也快停工了吧?”而今这冬天御寒之物除了皮毛也就是干草了。
大部分人为了能活到明年开春,就在秋里准备好食物和柴火,一冬无要命之事绝不出门。
就是工程再紧,冬天也不会催逼。一旦风寒,折损太大。
四爷‘嗯’了一声,“有人无处安身,这才建了这些房子。”说着,就带着桐桐往背风处去。
一边走,桐桐一边低声说她的主意:“……把人先救出去……”
四爷看了桐桐一眼,再是没想到她想到这么个办法来:没错!商朝的国土不是一个弥合的整体!它其实是大城池为中心,围绕着大城有几个、几十个诸侯。但是这些诸侯占据的地方不是一个挨着一个,他们之间都存在空隙地带。
因为人口少,所以自然环境好便于农耕的地方被率先占据。其他空隙的地方,也并不全是无人,他们有很多不听命商朝的势力,甚至于敌对于商朝的实力,而今把这样的地方叫做小方国。
所以才说,商朝是由邑土国家向领土国家过度的王朝。
它不是大一统的大帝国。
这个主意不是不行,只是:“……小方国,小诸侯之间征伐不断。你将这些人放在这么一个地方,没有铠甲武器,没有人保护……你觉得能改变什么?”
光是自然环境,野外带来的未知风险就能要了这些人的命。
总不能找个世外桃源,真将他们放进去。
桐桐:“……”是啊!武器这个东西,得用原材料的!矿石不是说开采就能开采出来的。设法偷盗一批出来……那丢失武器铠甲的将士就得死,一死一大片。
用那些人的命换这些人的命?这不是有毛病吗?
四爷就说:“我会进言,就说要派一批人去西岐,一为监视,二为策应。将人都送往西岐去。”
桐桐:“…………”她看四爷,“你想干什么?”
四爷‘嘘’了一声:放在心里没人能知道,可一旦出口……谁知道会不会被谁听到。
他给桐桐把衣领整理好,“只要运出来,我自然有办法给送走。”
桐桐着急,在他的手背上不停的点着:你好端端的,怎么跟帝辛提监视西岐的事?
四爷攥着她的手:“冬狩就在跟前了,到了冬狩这一日你就知道了。”
桐桐:“……”行吧!
祭坛在城外,前一日,需得把‘牺牲’运过去。
伯艰负责此事,然后这天夜里,轻飘飘一股风吹来,营地之内所有人一瞬间就睡了过去。两道光落在营地里,琵琶精施法,那些活人便如行尸走肉一般起身走了,去的方向正是轩辕坟。而那狐狸精施法,数百陶俑瞬间便幻化成人的模样,被捆绑着,不动不叫。
四爷:“……”那满地的脚印不清除,顺着脚印不就找到了吗?兽到底是兽,他指了指那么着痕迹:“清理了。”
琵琶精一口气吹过去,一切恢复如常。紧跟着,一阵烟雾过后,它便不见踪影了。轩辕坟这些人还得看管,它去看管这些人了。
狐狸精似笑非笑的看四爷,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桐桐从营帐里出来,挡在了狐狸精面前,“姐姐,他是我的。”
狐狸精捂嘴轻笑,“你我姐妹,何分彼此。”
桐桐伸出了胳膊,挡住了要靠近的狐狸精,“唯他,不可共享。”
狐狸精想了想,点了点桐桐:“你又像人了!就像是王宫里那些妒妇!大王不过是日日陪伴于我,我便成了她们的仇人!我邀她们一起服侍,共享极乐,她们便又不从,只骂我无耻。”
她带着几分打量:“你……有些像她们了。”她捏住桐桐的下巴,“这不好!我不喜欢。”
四爷眯眼,手都抬起来了,被桐桐给捏住摁回去了。
桐桐朝狐狸精笑:“姐姐,你是狐狸,我是凤凰,我们本就不同。”狐狸虽大多数只有一个伴侣,然则,狐狸属于繁衍期忠诚,非繁衍期松散,“我们虽为姐妹,然本就非同类。”
狐狸精眯眼笑了,咯咯咯有声,“是呢!竟是忘了……我们本就不同,各有习性。”
话一说完,人便已经不见了。
四爷才要说话,桐桐摁住了,只转身抱着他。
此时,才又传来狐狸精的声音,她满是戏谑:“妹妹,那就不打扰了!此事拜托你了。”
四爷:“……”他低声问,“走了吗?”
走了!但也别动,叫我再抱一会,“我知道怎么应付……别一看见有人欺负我,你就先动。兽性无常,你不会跟它们打交道!”
还想伸手,伸手干嘛,指人家一下吗?
驯兽是兽医的事,人的事归你,兽的事归我。
四爷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眼眸沉沉:这只狐狸精,我非给它扒皮不可。
都走了,桐桐回了帐篷。
早起有家臣来禀报,昨晚都睡的沉了,而那些祭品好似也不大对,竟是不动。
桐桐若不是为了掩盖此事,她何必跟着艰伯出来。
她给艰伯还用了别的药,他是先于其他人睡着的。这会子还没有起来,桐桐就拦住了家臣,“只要人还在,还活着,不耽搁祭祀便好!父亲有些风寒,昨日用药之后睡的沉了。你看……非禀报吗?”
家臣便不敢了,只将人都拖拽到祭祀坑边等着。
桐桐跟着祭祀,此处还有许多王室女眷。直到看到那些‘活人’被推到坑里掩埋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祭祀一完,雪便下来了。
四爷拿着特意准备的工程图进宫,请旨停工。
帝辛看着面前的图,“这般工程,明年此时能竣工?”
“臣岂敢欺君?”
帝辛笑道:“不曾想,西岐有这般建造之术。”
“回禀大王,此并非西岐之术,乃是小臣偶得。”
“哦?”帝辛便笑了,更加玩味:“为何不献给你的父亲?建造之术,亦能强盛一国。”
四爷叹气:“臣便是献了,于臣而言,有何好处呢?泼天之功是臣的,可臣只是一庶子,只嫡兄便有九人。功高而害主,亘古不变。
小臣惜命,宁愿侍奉大王做一权臣,也不敢以命去赌。大王心若明镜,小臣不敢欺瞒。此言一出,他人必谩骂臣乃不孝忤逆之徒……小臣只敢说于大王听。”
帝辛‘嗯’了一声,“肺腑之言!你倒也不像你的父亲一般沽名钓誉。”
四爷沉默,只在边上站着。
“那你说,西岐可有弱点。”
“小臣便是说了,大王便是信了,朝中也无人信臣!故而,臣有一请……”
“说。”“大王可派遣人秘密往西岐去,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小臣愿意协助大王,遣送一队人马分散于西岐各地,为朝廷为大王收集情报消息……”
帝辛愣了一下,忙鼓掌:“好主意!好主意!”说着,便问:“可要什么赏赐?”
“小臣未尽寸功,岂敢求赏。”
“此主意不错,当领赏。”帝辛看着眼前这庶子,“你要什么?但说无妨。”
“小臣之父精通占卜之术,小臣学了皮毛!听闻司天台存祝祷之术,小臣好奇,想借阅观摩,不知可否?”
“司天台?”帝辛似是才想起,杜元铣获罪处死之后,司天监还没有太师,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司天监吧!明春监职督造摘星楼。”
“臣领命。”
“至于派遣前往西岐之人,自有人去安排。”
“喏!”
四爷告退出来了,出来之后便写了一封密信给西岐,告知姬昌,大王派遣密探,小心提防。另外,他会送一批人回去,这些人会建造之术,可协助西岐建造城池。
朝歌与西岐距离相隔那么远,消息全靠来回周转。
交给这些人手艺,他们就是匠人。西岐确实需要这些人!而因着有密探去西岐,那么,这一拨人便是在西岐安顿下来了,也没有人会想到他们还有别的来处。姬昌一定会帮着隐匿此事。
只要做得好!之后的祭品都可以这样运往西岐!
写完信,四爷叹气:桐桐想救人没有错!但是,这些人没有受过什么教育,他们藏不住事。他们差点成为祭品的事一旦露出来,会如何呢?
难道姬昌会让他们活着?
不会的!他们还是会杀了这些祭品,并将此事闹的天下尽知,以此来证明君王疏于祭祀,此乃无道。
放了他们,他们活不了。
安置了他们,他们的身份注定是个麻烦。
于是,四爷将刚才的信烧了,重新写信,说这些人是找来给伯邑考修坟茔的!伯邑考为救父而亡,是自己这个弟弟派人安葬的。而今要修坟茔,以备将来安葬尸骨的。
“……大兄葬于山间,请父亲为大兄择一山间吉地……”写了这些还不够,“杀兄之仇,儿不敢忘。而今已将仇人祭祀之品送回,安置他们为大兄修陵十载……”
只有如此,才能给这些人一条生路。
安排了这件事,他就想着司天监……司天监——这可是个好地方。
狐狸精……我杀不了!但是有人能杀了。
桐桐想用你,你要听用,可以!
可你要这般不逊,那就去死吧。
四爷看着火鼎里明明灭灭的火,狐狸精本也只是一个工具而已,便是死了又如何?想来女娲娘娘还有数不清的妖精可用,并不是非狐狸精不可嘛!
先杀一个试试,看看能怎么滴?!
第1929章苟行于世(14)三更
冬狩,是贵族在冬日难得的消遣。
艰伯早早的便叫人给桐桐送来了猞猁皮衣,“穿戴起来,出城狩猎。”
桐桐嘴上应着,心里却想着,四爷之前还提了冬狩,怕是冬狩并不安生。
坐在马车上,她撩开帘子朝外看:跟从的将士多是用没有处理过的皮毛包裹着脚和小腿,而这些皮毛多为鼠皮、猫皮、狗皮还有兔子皮……再看辎重前行的那些奴仆,他们的双腿和双脚主要靠干草和柔韧的树皮隔寒保暖。
她默默的收回视线,有什么东西好似在周身乱窜:修道之人向往的是人间的富贵繁华,可富贵繁华只属于贵族,他们也是看不见这人间疾苦的。
老媪将帘子拉掩饰,不叫风吹进来。而后从食盒里拿了小食来,“女君请用。”
山楂裹着麦芽糖,用柳条木穿着,递了过来。
桐桐:“……”
“水有些凉了,女君尝一个解解渴。”
桐桐咬了一口,含在嘴里。
出城极慢,车马排队,一驾车一架车的通过。正等着呢,外面有人问:“你家女君可在马车上?”桐桐撩开帘子,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也是一身猞猁皮站在外面,她挎着弓箭,腰上绑着箭筒。
看见桐桐了,她便笑道:“桐君可要一起狩猎?”
原主是会的!女子骑马射箭都是可以的。
此女乃是商容丞相幼女,单名一个‘青’字。
桐桐便起身:“青君相陪,自是愿的。”她下了马车,有侍卫牵了马来,桐桐这才上马。
比干在前面的马车上,听到动静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便吩咐家臣:“派五十侍从,扈从女君。”
“喏!”
桐桐回头看看派来的人,她若有所思,御马到了比干车马跟前,“祖父可有话要叮嘱。”
“在外围散散便好,莫要深入。”比干看向孙女,取了腰上的短剑,“留着防身。”
桐桐:“……”她马上点头,“孙女知道轻重,必避开内宫之人。”
比干笑了:“去吧!”
“喏!”
桐桐调转马头回来,心说,怪不得这位青君前来找自己,之前便听闻姜王后想将此女婚配大皇子。
而今,她邀请自己,便是不想跟姜王后走的太近。
那这是不是说,此次狩猎,姜王后要干点什么?
商朝的王后到底有没有能力干点什么呢?
桐桐一路骑马走,一路推测着。像是历史记载的妇好,她有自己的封地,经济是独立的,当然也有她的军事力量,否则无法挟制封地周边的敌对小方国,她也可主持祭祀。
当然了,不仅她可以!武丁有很多妻妾,她只是其中之一,像是司母戊大方鼎的主人,就是武丁的另外一个妻子叫妇井,这个鼎不就是她的儿子为祭祀她而锻造的。
而青铜属于重要礼器,甲骨文也有关于这位妇井的记载,她参与农事和祭祀。
除此之外,有记载的武丁的妻妾还有好几位,像是妇鼠、妇媟、妇妥、妇楚、妇羊、妇良……但这些都跟权利无关,是她们生育的时候,给她们占卜的事刻在了龟甲上。
妇井那个……是她儿子为了祭祀她,才铸的鼎。
可见,并不是每一个都跟妇好一样。武丁是商朝中期君王,跟现在的帝辛中间隔着一百多年。
在一定程度上,女性的权利肯定是在变小的。但是,作为原配之妻,姜王后在一定程度上还是有一定的实力和权利的。
她的娘家是北伯侯,但是北伯侯而今在东鲁,其麾下有大小城池二百,号称拥兵百万。她只要能干掉帝辛,完全有能力扶持她儿子上位。
那她又偷袭帝辛的实力吗?如果她有封地,那她还真有。
可她成不了!狐狸精跟着大王,她怎么可能成呢?
桐桐心里盘算,现在叫姜王后罢手,怕是不能了。一旦停手,稍微走漏风声,这件事都会被追究。这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的事!
再说了,人家见都不见自己,凭什么听自己说什么。
那怎么办?自己试着缠住狐狸精看看,看看……姜王后能做到什么份上。
于是,到了营帐之后,她就吹响了埙。
此乐四爷吹奏过,琵琶精哼唱过,狐狸精也听到过。她听到这个声音,必会找自己的。
狐的听觉敏锐,听见了便扔了手中的果子:真烦!我不找她,她总来找我。
它吩咐人:“请桐君来相见,我想跟她说说话。”
可来人还未见桐桐就被比干给拦了:“我家女君吹了风,有些风寒,不便侍奉。”
桐桐:“……”门外数十护卫,她连帐篷都出不去。
该是怕她闷,比干着人叫了,他的营帐宽大,且有两条猎犬“桐,若是闷了,可与犬作耍。”
桐桐看着两条乖乖坐着的猎犬,她也坐下,一人两狗,挨着火鼎玩耍。
她一边教狗狗握手作揖,一边寻思:四爷应该能把狐狸精甩开。
是的!四爷假借占卜之命,告诉帝辛,“此次出身北境之人不可跟随大王,否则怕是有血光之灾。”妲己乃是苏护之女,苏护在冀州,自然是地属北地。
不仅狐狸精不能跟,便是出身北境的侍卫都得留下。
“臣卜算尚且不精……”
帝辛摆摆手,“无碍!将出身北境之人留下便是了。”
狐狸精察言观色,知此时不好痴缠,便乖乖应诺。
四爷跟随帝辛,率领数百亲卫入山林,最近传言此处有白虎黑熊出没。
入林四五里,下马拍了拍马,偷偷的给马嘴里喂了药。再度出发,没走出半里路,摇摇欲坠,站立不住,四爷从马上滚落而下。
他忙道:“大王,退吧!再行……恐有不吉!”
还不等君王说话,便有一侍卫道:“大人座驾乃是一匹劣马,怕是远远的闻见了猛兽气味,故而不敢前行……”
四爷一副十分窘迫的模样,他确实触怒了父亲,而后将他给扔下,只留给他一个空荡荡的府邸。劣马两匹,老仆数人。
帝辛大笑,“你不用跟随,退下吧。”说完,御马便走。
等大队人马过去,四爷才舍弃马匹转了个方向,那里有一山洞,走捷径可上去,居高临下,看看到底会如何。
他还未曾攀上高处,便听见喊杀声震天。
等攀到高处,便看到帝辛被逼的连连后退,紧跟着,黑甲士射出带火的箭簇,点燃了帝辛身后的柴草。
四爷眼睛一亮,以如今的风势,他必能丧命。
然则,风骤然改变了方向,火势朝着黑甲士退路的方向蔓延。那火距离帝辛只在咫尺,却偏偏的未曾伤到他分毫、
四爷:“……”他朝上开了一眼,而后喊:“大王——大王——”
帝辛看过去,那庶子正指着一条小道。
烈火熊熊,比干站在大帐之外,看向微子。
微子看向那火,喜怒难言。
桐桐站在比干身边,还挂心四爷,可别把他给玩进去。
结果四爷下来了,不仅下来了,还救了大王,顺利的带着大王从小路下山而回。
帝辛呵呵冷笑:“姜王后刺杀于王,即刻缉拿!”
跟着前来狩猎之人尽皆聚集在此,桐桐也再一次见到了姜王后。
姜王后亦是冷笑:“我乃大王原配发妻,我看谁敢?”
姚田、姚雷忙止步,看向大王。
姜王后一脸傲然:“我乃大王原配发妻,便是身犯谋逆,也只有贬谪之罚,安敢上刑于王后之身?”
帝辛一步一步走过去,“王后,我与你结发十数载,自来对你尊重有加。而今,何以对我刀斧相加。”
“大王若真尊我这个王后,就不该屡屡越过我,偏私于妲己。”
“你这个妒妇!”
“妒妇?”姜王后放声而笑,“在苏妲己之前,后宫安稳。便是大王出征在外,朝歌可曾有乱?后宫可曾有乱?大王宠幸一美人,此不为过。然则,这苏美人不知劝谏大王,事事唯大王是从。
想那九侯之女,为何被杀?九侯死的何其凄惨?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次行酷刑,苏妲己不在。朝臣劝谏,废黜酷刑。此女却撺掇大王动用此刑,此乃危害江山之举。
臣妾数次谏言,大王从不放在心上。而今,竟是要册封其为贵妃!今日贵妃,那明日呢?大王岂不是要废后?便是不做这王后,我也要让大王知道,此等祸国之女留不得!大王被其迷惑,若是执意如此,那成汤这江山危矣!”
“你放肆!”帝辛看着王后,“我成汤铁桶江山,岂容你危言耸听。”
姜王后冷笑连连:“大王下山来便不问缘由,缉拿于臣妾。大王可曾问过,此事究竟是不是臣妾所为?”
“哦?竟不是你!”
“我有二子,岂能将亲生骨肉置于险地?”姜王后垂下眼眸,“此次并非臣妾要害王,而是西伯侯刺杀于大王。”
桐桐:“……”事发了就推到西伯侯姬昌身上?给帝辛一个治罪西伯侯的借口!怪不得四爷说冬狩之后怎么怎么样,原来是早料到人家会有这么一手啊!
她看向四爷,四爷此时一脸震惊和茫然,好似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这把火烧到他身上了。狐狸精便笑了:“王后,您何必诬赖西伯侯呢?”
说着,抬手一指:“那侍卫不是进出过正宫么?”人脸遮挡的严实,可气味却休想瞒过我,“你们今日还见过……”他身上的气味跟正宫奴婢身上的气味一样。
故而,你就是主谋!
“大王,你挖那人一只眼睛,看他招是不招——”
帝辛看那被指认出来的人,点点头,便有人拿着刑具过来,一声惨叫,那人招了:“是王后——是王后——”
狐狸精一脸求夸的样子,谏言说:“王后若是不招,那便也挖王后一只眼睛……”
第1930章苟行于世(15)一更
桐桐看向姜王后,此时的姜王后不是第一次相见时的模样了,之前是温和宽厚的,而今的姜王后威严不可犯。
从她的角度看,她何错之有?
她嘴上说着大王昏聩,宠爱妲己以至于为美色所迷。可其实,这绝不是唯一的原因。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帝辛对于西伯侯的忌惮。
君王可不仅仅只忌惮西伯侯,鄂侯不就是因九侯父女的事被杀了吗?鄂侯是南伯侯!
东南西北四侯:北伯侯崇侯虎谄媚君王,不敢忤逆;南伯侯鄂侯已经被杀,其子众多,南境内争不断;还剩下西伯侯姬昌和王后的父亲东伯侯姜恒楚。
君王先针对西伯侯姬昌,并不意味着能一直容东伯侯姜恒楚。之所以先针对西伯侯,无他,因为她这个王后乃姜恒楚之女,因为两位王子为姜恒楚外孙,联姻使得双方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利益一致。
可这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而今西伯侯乖顺,处处以君王为尊。从王后的角度去看,她得到的消息是,姬昌拖着病体离开朝歌,只怕命不久矣。
那么西岐会不会因为姬昌的病重开始内乱动荡,一旦如此,西岐再也不会对君王形成威胁。
如果是这样,那么大王下一步会针对谁?
还剩下一个东伯侯姜恒楚,大王下一步一定会炮制她的父亲。
若是没有她父亲的支持,大王又宠爱冀州侯苏护之女,苏护跟北伯侯崇侯虎瓜葛极深。有崇侯虎的支持,大王必然会动父亲动手,而后会不会废后呢?
会的!朝政就是如此。
于是,她以君王残暴为借口,发动了一次政变。
君王没有怀疑就上套了,足见帝辛对姜王后还是信任的。这也说明姜王后其心志非一般人可比,她深知危机重重,心有所谋却引而不发。在数次被挑战王后权威后,没有质问君王,一如既往表现的得体,而后趁其不备,下手就要命。
其实……这个成功的概率很高。
只要帝辛死,那么,王室有箕子和微子,朝中有黄飞虎等臣,朝歌之外她父亲拥重兵,何愁大事不成?
她的理由是充分的,思虑是周全的,行动是果敢的,甚至连后面若是失败了,退路都想好了。
帝辛一挥手:“退下!”
这是营地,围观的人迅速朝后退去,数十步之后,就又都停下来,看着大王和王后。
这一对夫妻彼此相对,桐桐只能通过读唇语才能知道这夫妻俩在说什么。
帝辛在问:“王后,只要你指认合谋者,我便不杀你。自此你幽禁王庭,如何?”
姜王后哈哈大笑,看着帝辛:“……大王,此事我就是主谋,并无合谋之人。大王是希望我供出我父亲?还是供出其他什么人?”若我真供出来了,我的儿子们才真的没有以后了。
帝辛看着王后:“东伯侯姜恒楚有不臣之心,借你之手谋害君王,此乃谋逆之罪。”
姜王后的声音一下子就大了起来:“我父与此事并无干系,大王欲屈打成招么?”
说着,就看向那被挖眼之人流下的血,然后转身,对跟随而来的朝臣喊道:“此事乃我一人所为,跟我父无关!跟诸位朝臣亦无关。”
莫要以为大王与我在这里说话,你们就疑心我出卖了你们:没有!我没有出卖你们。你们不用为了自保,祸水东引,拉我父亲下水。
说完,她看向妲己:“妖女!屈打成招并不足为证……”
桐桐:“……”她在故意激怒狐狸精,要的就是叫人知道,她在酷刑之下都没有出卖同伴。这么做,不为别的:保她父亲,保她儿子!
狐狸精看了大王一眼,就歪着头道:“那便挖你一只眼睛,看你招是不招?”
“大王,不可!”
“大王,万万不可!”“……”
朝臣跪下叩首,为姜王后求情:“大王,王后乃结发原配,岂可用刑!”
“大王,夫妻一体,损王后必伤大王之根本!”
“后与王齐,不可轻损!”
“……”
姜王后看着大王:如何?
帝辛眸光复杂:“姜王后杀君弑夫,她不念情分于先……来人呐!取王后一目——”
姜王后面不改色,回他道:“今日取本后一目,大王亦失一目,自此不辨忠邪……”
话未说完,姜王后被人押住,桐桐几乎是眼睁睁开着,姜王后被取一目。
凄惨之声不绝,帝辛再问:“王后,共谋者谁?”
“此……臣妾一人所谋,与他人无关!”
桐桐能听到围观者的饮泣之声,隐隐的能听到呢喃声呼唤声:“王后——王后——”
狐狸精说:“大王,她晕了……不若用烙刑,如何?”说完,忙道,“没有刑具不怕,拎了铜壶来。”
铜壶被烧的火红火红的,被拎了出去,烙在了姜王后的手背上。
剧烈的疼痛之下,姜王后看向帝辛:“今日烙我双手,大王便失左右手,自此臣散民离——”
帝辛蹲下,看着眼前的王后,他再问一次:“说!是不是与你父有关?!”
姜王后声若游丝,帝辛不停的靠近,她一把拔出帝辛腰上的短剑,她动作迟缓,帝辛如何能不察觉?
剑拔出来了,帝辛重新夺了回来。姜王后抱住帝辛的脖子,身子往前一送,狠狠地撞在了帝辛手里的短剑上:“大王……此事乃我……一人所谋……与他人……无关!”
帝辛撒手,姜王后倒在地上,失一目,双手被烙,腹部中短剑……气绝而亡。
桐桐:“…………”之前只有一面的姜王后,没了。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姜王后贤德,皆是被苏妲己所害!”
桐桐:“……”这样的女人,就只落了个‘贤德’!
是呢!贤德了,很多事情就可以盖在大被下了。君只是被迷糊,臣子没有不忠。
一切都很好,都是苏妲己的错!这个祸国妖妃,当杀!
帝辛站起身来,看着躺在地上的王后,看看群臣:“来人——”
“在!”
“速去东鲁,追回大王子和二王子……”王后行此世,之前又说两个王子病了,还请了司天监占卜。
而今想来,那不是病了,是她要行谋逆之事,故而,提前将两个王子送走了,送往东鲁去找东伯侯姜恒楚了。
姜恒楚手中一旦有两位王子,一定会打着大王子的旗号反商。朝中若是再有人策应……朝歌危矣!
帝辛低头去看尸身已经冰冷的王后,他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原来你是这样的!原来你竟是这样的。
他弯腰,将王后的尸体抱起:“厚葬王后。”
所有人都散去了,桐桐和四爷都站在原地,看着那地上的血迹,久久没有动。
狐狸精都走了,看见桐桐没有动,又转身回来,问说:“你看见了吗?”
“什么?”
“大王抱着王后回去了,要厚葬王后。”
桐桐看她:“这又……如何?”
“大王想杀王后,要杀王后……我以为他会将王后尸身千刀万剐……”
桐桐看着那一双眸子,告诉她:“那是对……对手的尊重。”
“什么?”“姜王后虽死,然其能力,其智谋,其心性,其手腕……乃至于经酷刑而不妥协的勇气毅力……”桐桐深吸一口气,“大王虽恨她,但亦敬她。”
狐狸精:“……我不懂。”
桐桐只能说:“人懂。”所以,你不懂不奇怪。
正说着呢,那两只猎犬跑过来了,围着她转,这里嗅一嗅,那里嗅一嗅。
桐桐知道,这是家里人叫了,她看了四爷一眼,见四爷也要走,她点了点头,也转身走了:“姐姐也回吧。”
说着,便转身了。一边走一边‘嘬嘬嘬’的叫两只猎犬。
这两只狗狗果然很听话,撒欢着跟着主人走了。
狐狸精回头去看,她若有所悟。
再次看着躺在那里装殓好的姜王后,她便要凑过去。
婢女们挡在了尸身前面:“苏娘娘,大王下令厚葬我们娘娘……不可无礼!”
狐狸精推开婢女们,在姜王后的身上嗅了嗅:“人?”
是人的味道!是女人的味道。
那自己就没感觉错……二妹像人,是因着她身上真的有女人的味道。
她又拉了那婢女:一样的!一样的!
她们都是一样的味道不奇怪,可为甚二妹的身上有人的味道,而自己却没有呢?
二妹化成人形,自己也化成人形,那为何……为何自己独独没有人的味道。
这天晚上,一声琵琶响,四爷一下子就睁开了眼。
暗夜里,能听见低微的说话声。
“三妹你并无人味……”
“我本就不是人呐。”
“可二妹为何有人味,你我却无?我闻过了,二妹身上的味道与姜王后的味道一样,与皇贵妃的味道一样,与那些人的味道都一样……二妹的味道最像姜王后的味道……她只见过姜王后一次,为何会与姜王后的味道一样……”
四爷一动不动:桐桐现在是人味?她不是说她是凤凰吗?
狐狸精没有很复杂的思想,她说的味道……就是单纯的味道,没有别的意味。
“她是修炼了什么法门?还是藏了什么至宝?为甚只有她有人味。”
“大姐弄错了吧!二姐是凤凰,本体……咱们都见了。”
“不!不对!我去找她……”
“大姐,等我……”
四爷耳边清净了,他蹭的一下坐起来:得快点除掉这只狐狸精!
桐桐在窥伺狐狸的弱点,狐狸精机敏,它也嗅到了不一样的气味,桐桐现在很危险。
得想个法子,得赶紧想个法子……他怕桐桐今晚糊弄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