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回 雪衣浴血 此心休矣(11)
面对妘楸的明慧,萧奕仍只是笑笑,戏言,“甚么叫做我是青鸢的人!他又未养我睡我!怎还收了我不成!我就是我!非是谁人手上的凶器!指谁杀谁!”这话说过又觉粗鄙,想她曾受越王供养,恐她多心,忙又找补,“也非是说养了睡了就是谁的人!但得你情我愿,总归各得其乐来去自由是吧!”讲完又觉有欲盖弥彰之嫌,头痛心焦,索性直言,“我可没说你是越王的人!”
妘楸眼下根本无心也无力与他计较这些,只淡淡回了句,“我随你去柏谷关,有话要问青鸢。”
萧奕微微错愕,本想让她知难而退,却未料她定要飞蛾扑火!“你自己也说,青鸢有杀你之心!”
“死在他手上……”妘楸定了定神,又忍下一陈痛意漫身,缓缓再言,“我虽败犹荣!我族认命!”
萧奕又是错愕,怔怔看住妘楸。妘楸以为言辞间露了隐秘,将要辩说,却被萧奕抢言,“我知你来处!萧某只是……只是敬服夫人……敢为族人善后的一腔孤勇!”
这回换妘楸愕然,却懒怠多言,只由此推知青鸢确有买凶杀她之志,才与眼前这位“萧某”言说实情!她惨淡笑笑,低眉再举目间,却发现萧奕目光仍牢牢锁在自己身上,不觉羞愤,拼力斥问,“何敢无礼!”萧奕神思恍然,却不以为意,只沉沉道了声,“只再等等!”
“等甚么?”妘楸讶异,却也瞬间警醒,身边的无瑕更是霍然站起,伏爪弓背做出扑杀之势,只未待妘楸反应,几片黑影宛如天降,倾刻欺到眼前,接着是火光闪耀,照出数支铠甲利剑。
妘楸且惊且怒,转头瞠视萧奕。却见萧奕早已被数支利剑压肩,忽就一副毫无还手之力模样!
“对不住了楸夫人!我当真不能带你往柏谷关!你如今情形我又不放心使你独行……”萧奕话未说完,却听那年轻将官惊呼一声,“楸夫人?楸夫人当真是你!”说话间掷剑在地,倾身拜倒,再举目望向妘楸时,却有一丝质疑,接着是震惊,骇然,仍旧不敢置信,眼前这个仿佛自血泊里捞出来的形同鬼魅的重伤女子,会是琅华殿上语笑嫣然间赏赐他们桃花酿的楸夫人?!
妘楸冷眼觑着跪在身前的披甲将官,并随这位将官一起跪下去的东越士卒,此情此景倒有几分熟悉,何年何地也曾演过这样一场,如今忆来竟恍如隔世!东越,尽是一群愚蠢至极的无赖之徒!妘楸漠然嗤之,抬手按住颈下伤处,仰头仍旧倚向石屏,合了双眸,不做丝毫理会!
“楸夫人?楸夫人!臣方垣护驾来迟,求夫人……求夫人……”恕罪二字是如何也说不出的!方垣不敢想眼前这女子经历了怎样酷刑,以致落到这般生不似生死未死尽的惨烈境况!他满心愧疚自责,甚至深以为耻!逐她出王廷,推她入万劫,在她三番五次救护君王解困国危之后,方垣甚者以为,此是越地男儿的耻辱!是君王之耻,更是满朝文武之耻!又何以谢罪?
方垣叩首在地,满腔或悲或痛,或愧或责,或无地自容,竟无可措辞,惟是滚出泪珠两颗。
萧奕本就急于脱身,见眼前情形——上不言下不语——着实急煞人也!语带焦躁,称唤方垣,“我认得你!你是越王身边护卫!都城外,越王与子翱打在一处时,你曾与我跃跃欲试!”
方垣这才记起此处还有外人,忙先从地上起身,扬眉瞥向萧奕,经他一说倒也记起来了,自己随王上往城外长公主别宫寻找楸夫人时,曾见到过他与青鸢相随,不觉又将他上下看过,淡漠一言,“原是大将军的人!”继而起疑,“是大将军派你来救人?”问过更疑,“或是……来杀人?”
萧奕见他右手按向剑柄,连忙申辩,“救人!是我救了楸夫人!要杀她的人我不清楚!但其中有风王室欲请她入召地列位上席!你回去倒可说与越王!再就是要杀她之人走脱个女子,身手不凡,心思阴毒,只怕还会再来,你等还须多加防范!旁的……她中毒了,未知能否自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