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亦不复追杀蚱蜢
许是因为洛水之誓的缘故,司马家坐镇洛阳后,对于朝堂之事,大家基本上都是闭口不言。但是,若是口耳相传中,有什么怪诞离奇之说,门阀士族、平民百姓,都可以是人们津津乐道的主角。
而且,在一传十十传百之后,哪怕是一根普通的木棍,都会慢慢演变成十万八千斤的如意神兵。这其中,还会间杂上许多有名有姓的人物,让听的人分不清真假,让讲故事的人,也辨不出真伪。
因此,志怪始于魏晋,还是有道理的。光光一部《晋史》,就让人讳之莫深无所适从。
且说五马渡江之后,眼见北边的局面已经不可收拾,在南北世家大族的支持下,司马睿扭扭捏捏的接过了洛阳的衣钵,受命于天。
然而,终究还是先天不足,多多少少都有些趁火打劫的嫌疑,尽管贵为皇室,却常常被江东的士族门阀压制着。
不过,在权力的相互斗争中,司马家的人,逮住机会之后,也还是有上的台面的人物。
比方说司马曜。十一岁登上皇位,但这个时候,他每天上朝时面对的是曾行过废立之事的大司马桓温。
好不容易熬死老桓,宫里头和宫外头都担心司马曜年纪下镇不住场子,于是陈郡谢氏牵头,把司马曜的嫂嫂崇德皇后褚蒜子请了出来临朝听政。
虽说过了三四年之后,嫂子把权柄还了回来,但司马曜的说话声还是传不了多远。直到司马曜登上皇位的第十年,北军压境,然后谢安凭着风声鹤唳退了前秦十万大军,让司马曜看到了机会。
很快,司马曜便借着淝水之战的余威快刀斩乱麻,硬生生冲破了门阀政治的格局,成为司马家渡江之后最有权力的君主。
然而,还是那句老话,人一阔脸就变。成功收拢权力之后,还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司马曜就开始担心弟弟司马道子会不会夺了自己的位置另立门户了。
能力强是不?得了,活儿你得干,但气你也得受。就这样,一边敲打着司马道子,司马曜一边开始醉生梦死。结果,一不小心,在三十五那年,让自己的宠妃和宫女活活地捂死在被子里。
话说回来,司马曜的驾崩尽管是个笑柄。但也不可否认,这家伙在收回权力之后,在用人上还是有眼光和策略的,不然,他也没有机会撒手沉迷酒色当中。
别的不说,接任司马曜的司马德宗,房玄龄他们在撰写《晋史》时是这样说的,“帝不惠,自少及长,口不能言,虽寒暑之变,无以辩也。凡所动止,皆非己出。”
这话的意思很直白,“德宗这个人啊,从小到大,就不是个知事的,不光是话讲不顺,连夏天和冬天都分辨不出。吃饭穿衣也都不能自理。”
可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白痴,却又接替司马曜当了二十四年的皇帝。
据说,为了培养自己的这个长子,司马曜着实煞费苦心。安排到东宫的,无一不是当时的俊杰。负责给司马德宗教书的中书侍郎徐邈,更是司马曜所依靠的左臂右膀。
在任徐邈为东宫前卫率之后,司马曜又给徐邈加封了个官职——“本郡大中正”。
先说东宫前卫率,地位可不低,负责宿卫东宫,亦承担征伐之责。太子一旦登基,实打实的从龙之功。而且,能够实打实的手掌兵权,在哪个朝代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此外,便是那个“本郡大中正”的头衔,这让徐邈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有无数的舔狗众星捧月。
无它,陈群弄出九品中正制的时候,是“以德为重,才次之,家世再次之”。担任州郡中正的官员在选拔人才的时候,会综合考察其人的道德水准、才能高低以及家世出身,然后进行综合评定,列出“品”级,并给出一份和现实表现有关的书面材料,提交给司徒审核批复。
而且,朝廷每三年便会对这些有“品”级的进行一次绩效考核,完美的实行了干部能上能下机制,保证了所选拔人才的上进心。
但司马家渡江之后,这玩意儿就变味了。先看家世,再论其他,即使是德才兼备的大才,如果没有个好出身,也很难得到高品,进而无法担任较高官职。
可是,这“品”的定夺权,依旧掌握在中正的手里。所谓“上品无寒族,下品无士族”就是这个时候的潮流。
徐邈头上的“大中正”帽子,分享了司徒的审核批复权。中正报上来的材料,大中正心存恶感的,可以一票否决,或者是调换秩序,把下头推荐的上品改为下品。如果中正叽叽歪歪,把可以被大中正直接罢免然后另选他人。
送出这两顶帽子之后,司马曜又当着众人的面,紧紧拉住徐邈的手,“爱卿啊,虽然朕并没有明确下令让太子以师礼相待,但在朕的心中,你绝对不是一般的博士可比。”
对司马曜的安排,徐邈也是有苦说不出。那会儿,当老师的,虽贵称博士,但身份地位并不高。如今,自己虽然名义上并非德宗的老师,可其他的全都坐实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或许也是因为“安帝幼而不慧,口不能言,至于寒暑饥饱亦不能辨,饮食寝兴皆非己出”吧,某些怪诞的事情也就发生在了徐邈身上。
话说徐邈接下了司马曜安排的活计,老老实实地开启了值班生涯。然而,就在徐邈连续值了几天夜班之后,给他打下手的那些官吏们却渐渐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徐邈来之前,小吏们才收拾好老徐的房间,等到老徐进办公室之后,再掩上门。没过上一会儿,就能听见老徐和人扯白的声音,偶尔还有嘤嘤呀呀的莺歌燕语声,相当的暧昧,极度少儿不宜。
听是听得真真切切,甚至面红耳赤,可这些事儿又怎么好去和老徐核实呢?那时候,可没有批评和自我批评的说法,做下属的,总不能去揭上司的牌吧?
再说了,徐大人虽身在东宫,但时不时地又被皇帝叫到宫里论论朝堂之事,万一自己直言,却让徐大人穿了小鞋可咋办呢?
好在过了几天之后,徐大人将他的一个门生调了过来。等到大伙儿都混熟之后,小吏们就把这事悄悄地和老徐的门生说了,听得这个门生心口一紧一紧的——“啊,我家主人遇上这等事了?”
这也不怪老徐的门生吃惊。常人看来,秦汉之后,人们都把门生等同于了学生。同窗、座师、门生之间往往都会是一个不成文的小圈子,相互支持相互依附。
可那个时候,门生却不一样,一旦投靠了座师之后,身份就更像是部曲。而且,还是自掏腰包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