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6章 持节陈义 傲骨干云(第2页)
鼓声戛然而止,甲士们的目光齐刷刷落在这个逆风而立的身影上。范方踏过满地寒光,玄色锦袍被朔风掀起,露出腰间半旧的青铜剑——那是当年随公孙瓒大破乌桓时所佩。"乌桓铁骑已踏入幽州,匈奴血洗雁门,羯人焚掠西河!"他的声音穿透死寂,惊起城头寒鸦,"公孙将军将南线精锐尽数北调,以血肉之躯筑长城!敢问袁将军,你四世三公的清誉,可敢担这'坐视国难'的骂名?!"袁绍扶着鎏金帅案的手骤然收紧,玉珠流苏撞出细碎声响。范方面对高台岿然不动,苍劲的声音如惊雷炸响:"今日我持节而来,非为乞和!若将军愿举义旗共抗外侮,河北百姓或可免遭涂炭;若执意趁火打劫......天下人自会看清,谁是逐鹿中原的豪杰,谁是不顾苍生的奸雄!"
范方突然拔出配剑,横在自己的脖颈之上,说道:“两军交战,我为来使,将军如此姿态,我范方宁死不辱!”
范方剑锋抵住咽喉的刹那,袁绍猛然起身:"且慢!"他两步跨下将台,袍角扫落案上竹简,"使节万勿冲动!"
随着令旗挥动,甲士们收刀撤阵,凛冽刀光汇成的甬道轰然洞开。袁绍拂袖驱散仍在震颤的鼓噪,亲自整了整冠带:"果然铮铮铁骨,使节请进帐叙话!"
范方冷笑一声,手腕轻转,宝剑入鞘时发出龙吟般的清鸣。他掸落披风上的雪粒,持旄节昂首阔步,玄色锦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每一步都踏得青砖震颤。当他跨过帐门,寒风卷着帐帘翻涌,恍惚间竟似将整个冀州大营的气势都压了下去。
袁绍斜倚帅椅,指尖叩击扶手发出规律声响:"听闻幽州防线不战自溃,公孙伯珪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话音未落,郭图已在旁嗤笑:"不过是穷途末路,想拿胡骑做说辞罢了!"
范方猛地扯开披风,露出内里染血的锁子甲,伤疤纵横的脖颈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袁将军若以为白马义从不堪一击,大可问问那些折戟易水的冀州儿郎!"他的目光如利刃扫过郭图,"防线为何空虚?只因乌桓二铁骑自白狼山压境而来,我主亲率精锐北上,临行前掷剑立誓:诸侯相争是家事,异族犯境乃国仇!"
郭图正要反驳,范方已将染着霜雪的战报甩在案上:"这是数日前的战报,吴还来势汹汹,我主将南面防线田楷将军3万精锐撤离北上抗胡,若不是我军全力抵挡乌桓,哪得你们能够在此坐享其成!"他忽然仰天大笑,声震帐顶,"郭先生说我等来乞降?可笑!可笑!我主若要降,何必拼得满城将士血染疆场?不过是念在同为汉臣,想给袁将军一个共御外侮、青史留名的机会罢了!"
辛评抚着腰间玉带笑得前仰后合,象牙笏板在手中颠得乱晃:"范先生好大口气!幽州丢了广阳郡,我军马上兵临城下,如今只剩残兵败将,竟还想教我主如何打仗?"他斜睨着范方染血的甲胄,"我主坐拥冀州富庶之地,带甲百万、良将千员,便是收了幽州全境,要扫平乌桓不过是举手之劳!"
范方突然踏前一步,青铜护腕重重撞在案几上,震得酒盏里的酒液飞溅而出:"辛先生可知,乌桓与匈奴、鲜卑三部已结成同盟?"他展开一卷被血水浸透的舆图,指节划过阴山脚下密密麻麻的标记,"他们此次南下,是要效仿檀石槐,将汉地变为牧场!你以为占了幽州城就能高枕无忧?西凉、并州如今也是战火连天!"
范方猛地展开染血的舆图,指节重重叩击并州版图:"袁将军与我主在幽州争雄数月,可曾听闻并州已是人间炼狱?匈奴呼厨泉血洗雁门,羯人在西河将汉女投入油锅,而那起于并州的吕奉先——"他冷笑一声,"坐拥骁勇铁骑,却置故土百姓于不顾,带着豺狼般的部众南下劫掠!"
辛评折扇"啪"地合拢,正要反驳,范方已将染着霜雪的密报甩在案上:"西凉马孟起已率十万铁骑北出萧关,而我主愿让出幽州!"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帐顶的铜灯盏嗡嗡作响,"诸侯相争是家事,异族犯境乃国仇!我主愿以幽州相让,换袁将军共守华夏门户!若您执意趁火打劫......"
帐内甲叶摩擦声如潮水翻涌,河北将领们望着舆图上并州那片触目惊心的血色标记,握刀的手渐渐收紧。范方收剑回鞘时,目光扫过袁绍阴晴不定的脸:"当异族的屠刀举向中原,天下人自会看清——是谁在国难当头,百姓蒙难时争地盘,又是谁的战马踏碎了胡人的颅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