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摔跤的熊猫 作品

第377章 医者

  桃源入夜以后很是静谧。

  虽然名字叫桃源,但这里却是一片不折不扣的荒郊野岭,这样的地方……太平盛世无人住,乱世之中最平安。

  邓白漪独自一人走在山林之间,透过树叶,看见桃源悬挂的灯火被风吹起。

  隐约还有焦急的呼喊声。

  “醒醒!”

  “快醒醒!”

  这呼喊声音很稚嫩,听起来像密云……

  有人受伤了?

  邓白漪加快脚步,她修行时间太短,神念不能离体太远,待到走近一些,神念看清楚状况之后,她整个人神色苍白了三分。

  ……

  ……

  今夜圆光寺旧址围了许多人。

  寺庙倾塌之后,平添了不少草庐,这里依旧是桃源的“核心”。

  乌鸦啼叫之声不断,尖锐刺耳。

  “让让,让让……”

  “小楚大夫来了!”

  伴随着低声吆喝之音,人群让开一条通道。

  褚果一路飞奔。

  其后是坐在轮椅之上,黑衫肩头还沾着落叶的谢玄衣。

  人群正中央,是一张简易制作的木质病榻,郑逢生盖着青被,沉闷咳嗽着,睁开双眼。

  无数张面孔摇曳分散,陆续重叠。

  最终他看到了一张清稚惶恐的面容。

  “老郑,你怎么了?”

  褚果飞奔到床榻前,双膝跪了下来,不由分说开始搭脉。

  人群纷纷噤声,不敢出声。

  “这是怎么了?”

  谢玄衣瞥了眼邓白漪,默默送去传音。

  “我……我也不清楚。”

  邓白漪此刻呼吸有些紊乱,她刚刚返回桃源,看到这副情景,便连忙折返,去后山叫回了谢真。

  谢玄衣望向密云。

  “郑大夫带着我出医……忽然就倒下了……”

  密云神色紧张,死死攥着衣袖:“我学艺不精,看不出是什么病。”

  另外一边。

  所有人都在等待褚果的“诊断”。

  搭脉看相的褚果,默默跪在床榻前,感受着脉搏。

  他反复深呼吸几次,而后言辞沉重地呵斥道:“你是不是又贪凉,趁我不在,偷偷喝了凉水……今晚风儿如此喧嚣,你穿的衣服如此少,这怎么能行?说了多少次,都不肯听,现在好了,这下不知要喝多少药才能好转——”

  “这几日你都不许出门了!”

  这番呵斥,让许多人都松了口气。

  大家虽然都是逃难者。

  但这段时日相处,所有人都知道,郑逢生大夫是个好人,大善人。

  他医好了不少顽固旧疾。

  郑大夫一下子倒了,全村的人都出来,每个人都想帮点忙。

  “小楚大夫……”

  那位被治好了头疾的年轻女子小心翼翼问道:“所以郑大夫是感染了‘风寒’?”

  “比风寒严重些。”

  褚果低垂眉眼:“兴许是这几日太累了。”

  “……”

  郑逢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终是沉默。

  “那就好。”

  那位年轻女子松了口气,捂着胸口,连忙安慰道:“郑大夫,您这几日千万照顾好身体,需要什么吃食,我来给您做。”

  得到这个答复,知晓是虚惊一场,圆光寺僧人们默默散去。

  围观群众也随之散去。

  密云眼中满是愧疚,传音说道:“恩公,是不是我的缘故,让郑大夫太累了?”

  这几日,褚果跟着谢真学剑。

  而他也不想闲着。

  便提出要跟郑逢生大夫一同学医……

  未曾想,出现了这等意外。

  “不……与你无关。”

  谢玄衣摇了摇头,声音平静开口。

  他的神念,早在郑逢生身上转了一圈。

  褚果的回应,是说给“外人”听的。

  郑逢生的病症,比他所说的要严重,而且要严重得多。

  第一次见面之时,他便看出来了,这老人气血干枯,神海虚弱,要不了多久,就会遭遇大病,甚至可能就此阖世。

  未曾想。

  这场大病,来得竟是如此之快。

  褚果这小家伙虽然剑术资质一般,但医术资质不俗。

  想必……

  刚刚“切脉”已经看出了端倪。

  既然褚果选择不说。

  那么谢玄衣,便也选择替他保密。

  ……

  ……

  当年法诚离开梵音寺时,除了带走了一套迷阵之外,还带走了一套温养身体的阵纹符纸。

  众人离开之后,大和尚法诚独自一人,取出了那套阵纹,示意让褚果带着。

  月光静谧。

  大和尚比划着手势。

  褚果看着这一沓符纸,有些茫然。

  谢玄衣翻译道:“给他带上,会好受些。”

  法诚点了点头。

  他笑着望向谢玄衣,双手合十,行了个礼。

  平日里,他几乎与这位小谢先生没什么交集……但几次见面,法诚已经发现了,自己无需言语,只要做出几个简单的动作,这位小谢先生便能心领神会,整个桃源,似乎就是这位小谢先生最懂自己了。

  谢玄衣也回了个礼。

  原因很简单。

  无他,唯眼熟尔。

  当年在大月国,他和小哑女单独待过一段时间,小哑女打的每个手势,谢玄衣都会用心揣摩。

  如今法诚和当初小哑女,倒是有三分相似之处。

  都是极致心诚的洁净之人。

  “这怎么能行,这礼物太贵重了。”

  褚果下意识摇头:“您还是拿回去吧。”

  这是梵音寺的阵符,是修行者的宝物,凡俗哪里有资格使用?

  况且……

  符纸只是随岁月风化,泛起微微的黄色,四角保持完整,相当平整,向来这套符纸,大和尚一定藏了许多年,舍不得动用。

  闻言。

  法诚哑然失笑,他重新打了个手势,望向谢真。

  “收下吧。”

  谢玄衣平静道:“一份心意。这符纸他留着也是无用……既是救人的符箓,便该用到救人这件事上。”

  法诚发出了一道无声且惬意的长叹,再次对着谢玄衣揖了一礼,默默离去了。

  谢玄衣陪褚果一同将郑逢生带回去处。

  符纸点燃。

  微光照亮草屋。

  躺在床榻上的老者,已经彻底意识模糊,整个人都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默默攥着一旁少年郎的手掌。

  “情况很糟糕。”

  谢玄衣平静道:“你应该能‘断’出来,老郑的经脉开始破碎了。”

  “……是。”

  褚果默然不语,只是沉闷地感受着老郑掌心传来的力度。

  先前在圆光寺旧址的那番呵斥。

  只是为了让围观者们放心。

  搭脉断相的那一刻,褚果的心直接凉了。

  经脉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