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王府用膳
镇北王府的晚膳设在正厅,十二盏琉璃灯悬在描金的梁上,将满室照得如同白昼。紫檀木长桌铺着雪白的锦缎桌布,边缘坠着珍珠流苏,风从窗隙钻进来,流苏轻轻晃动,映得杯盘里的菜肴都泛起细碎的光。
上菜的丫鬟穿着月白色的宫装,袖口绣着银线流云,托盘举得稳稳的,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第一道“龙凤呈祥”刚摆上桌,就引得司马鸢儿赞叹一声——整只的烤鹿卧在玉盘里,鹿腹剖开,塞满了鸽子蛋大小的珍珠丸子,鹿皮烤得金黄酥脆,淋着琥珀色的蜜汁,周围还用翡翠雕刻的枝叶点缀,活脱脱一幅工笔花鸟画。
“王爷特意让人从关外运来的梅花鹿,说是肉质最嫩。”公孙婀娜坐在柳林左手边,怀里抱着已经醒了的柳念安,孩子正睁着黑亮的眼睛,好奇地盯着桌上的菜肴,小手在襁褓里抓来抓去。
柳林拿起银箸,挑了块最嫩的鹿里脊,放在公孙婀娜面前的玉碗里:“你刚生了念安,得多吃些温补的。”他的动作自然亲昵,仿佛做过千百遍,看得司马锦绣悄悄攥紧了帕子——当年她怀着身孕时,柳林也不过是让厨房多炖了几盅鸡汤。
司马鸢儿端起酒杯,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意:“说来也巧,当年王爷初到镇北,咱们就是在这正厅吃的第一顿饭。那时桌上也有烤鹿,只是没今日这般精致,连盘子都是粗瓷的。”
柳林闻言笑了笑,目光掠过满桌的珍馐,像是透过眼前的繁华看到了过去:“那时刚打完一仗,粮草紧缺,能有只烤鹿就算奢侈了。记得你还打趣说,镇北的风沙把鹿肉都吹得带了土腥味。”
“可不是嘛。”司马鸢儿眼尾的细纹柔和了许多,“那天二妹还闹着要吃江南的桂花糕,急得管家团团转,最后还是王爷让人去平安镇的糕饼铺,才寻来两盒沾着芝麻的。”
司马锦绣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泛起微红:“那时年纪小不懂事,哪知道边关的艰难。如今再吃这桂花糕,倒觉得比京里的还香甜些。”她说着,夹起一块摆在桌角的糕点,糕上的桂花还带着新鲜的香气,是厨房特意用清晨摘下的桂花做的。
柳林看着她,语气里多了几分温和:“平安镇的李婶做糕点确实有一手,她的丈夫当年是玄甲军的士兵,牺牲在黑松隘口,我便让她在府里开了个小厨房,也好有个生计。”
公孙婀娜抱着柳念安,轻轻用银勺舀了点温凉的米汤,递到孩子嘴边:“李婶前日还送来些新做的磨牙饼,说念安快长牙了,让他慢慢啃着玩。”孩子吧嗒着小嘴,吃得不亦乐乎,涎水顺着嘴角流下来,她连忙用帕子温柔地擦去。
这细微的举动落在司马鸢儿眼里,让她想起自己刚生第一个儿子时的情景。那时她总嫌乳母笨手笨脚,夜里孩子一哭就烦躁不已,柳林虽没说什么,却总在清晨让丫鬟送来安神汤。如今看着公孙婀娜耐心的模样,才忽然明白,原来为人母的温柔,是在日复一日的照料里慢慢熬出来的。
“说起来,前几日收到京里的信,说父皇的腰疾又犯了。”司马鸢儿放下银箸,语气里带着担忧,“太医说要多吃些关外的野山参,我已让人备了些,过几日让驿站的人捎回去。”
柳林点点头:“我让人去黑松山采了些年头足的,药性比市面上的好。你再加些当归和枸杞,一起送去,对父皇的腰疾更有益。”他顿了顿,又道,“顺便告诉父皇,镇北一切安好,玄甲军新添了不少年轻力壮的士兵,洛阳那边也安分了许多,让他不必挂心。”
司马鸢儿知道,他说的“安分”不过是托词。京里的密信早就说过,三皇子正暗中联络洛阳的妖帅,怕是迟早要闹出些动静。但她没点破,只是轻声应下:“我会的。父皇最记挂的就是边关,每次写信都要问起玄甲军的操练,还有平安镇的百姓过得好不好。”
“百姓们过得踏实着呢。”柳林的目光望向窗外,暮色已经漫过王府的飞檐,远处的平安镇亮起了点点灯火,像撒在黑夜里的星子,“去年冬天给镇上添了三座粮仓,今年开春又修了条引水渠,就算遇上旱灾,也能保证田里的收成。前几日去镇上,还见着王老汉在给新盖的瓦房上梁,他的孙子都能跑着喊我‘柳伯伯’了。”
说起平安镇的百姓,柳林的语气里带着真切的暖意,这让一直觉得他冷硬如铁的司马锦绣有些意外。她印象里的柳林,永远是穿着玄甲、握着长剑的模样,连说话都带着股杀伐气,却没曾想,他会记得王老汉家的瓦房,会知道李婶的丈夫牺牲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