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我们都会下地狱
地牢深处,苍白灯光如冷雨般洒落在弥漫着尘埃与冻结气息的空气中,金属管道上结出斑驳的锈斑,微弱的震颤从脚底深处传来,像是整座 site-01都在某种无形脉搏的搏动下低鸣喘息。
圣地亚哥的身影在这静寂中轻轻晃了一下。
听到那句话,他一开始只是眉头微挑,眼神中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错愕。
下一刻,那双苍老眼瞳深处仿佛有什么沉睡多年的玩笑被突然捅破,他突然仰头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笑声回荡在这座封闭之地,如洪钟般震响,带着一种过时者的荒诞、幽默与对荒谬现实的自嘲。
“亚伦·西格尔……你还真是……”
他笑着,笑到声音发哑,却还是喃喃着。
“你们还真是……比我们还更像是魔王啊!!!”
[0-01]只是平静地站在那,不动声色地望着这个曾与他一同写下部分世界规则的老者。
笑声最终收敛。圣地亚哥捋了捋杂乱而花白的头发,眼角的皱纹挤压得像是被时光烙印的树皮。
他抬头望向面前这个继承者,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和欣赏。
“也就是说……我们这些东西的……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魔王群军的遗产,又被你们挖出来了?”
他眼神闪烁,像是在试图拼凑某个他已然远离的复杂谜团。
“你们是怎么挖的?通过那个背叛者,那个接替了卡尔文·卢西亚的位置的倒霉蛋?”
“你们用背叛者的兽剖开哪些残存的掩埋物?从‘图书馆’里把那东西翻出了什么,然后借着四君主的手——”
他顿住,像是意识到什么,露出一种迟来的、讥诮的表情:
“哦豁……我大概能想到它们落在祂们手里之后是什么后果了。”
语气一沉,他的目光陡然锋利得像刀锋,扫向亚伦:
“祂们会在我们这些老东西的基础上继续扩展,继续生长,那是祂们的天性。”
“我猜……应该有不少于五十个异常项目标本落到了祂们手里。”
“如果再配合完美义体项目……哈,真是好算盘。”
圣地亚哥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沉,仿佛在穿越无数灰烬档案和记忆裂痕:
“那个所谓的0-13,真是十足的倒霉蛋……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可怜人,他成了你们的切割刀,成为了跟你哥哥一样的牺牲者。”
“你们拿他——先是剥夺天国内部的金融街污染,再用他去顶替卡尔文·卢西亚的失位……甚至让他戴上背叛者的帽子,把那些不成熟的半成品从那无尽的图书馆里面挖掘出来,丢给四君主。”
“你们是笃定,祂们会吃下去。”
他语气变得讥诮而锐利:
“也笃定祂们四个最终会因红王的问题,将这些碎片回吐出来协助你们的义体项目完成最后阶段。”
“可惜啊……那个倒霉蛋最后的下场,估计也不会好太多吧。”
“依照你们这些比资本家还要恐怖的疯子……依照你们吃干抹净、寸草不生的成事手段,一鱼三吃哪够?”
圣地亚哥微微前倾,语调压低,像是低语,又像控诉,又像喟叹:
“你们肯定还要更多。”
他一根根掰着自己的手指,像是在清点一桩桩黑色交易中的筹码,每数一根,语气就更沉一分:
“如果那个倒霉蛋真的如你们所愿,将那些标本从‘图书馆’的根系底部一一挖出,并亲手奉献给四君主,那接下来发生的事……我几乎可以预见。”
“祂们必定会为这些标本搭建一个庞大的培养皿——一个足够庞大,足以承载整个遗产重塑的空间。”
“而这个培养皿……理所当然地,会选在泰拉周边的以太带——天国过去曾经规划过的亚空间太阳战区波段。
那整个区域,是信仰神只的栖居之地,也是整个以太密度最稳定、最适合构筑实验场景的生态口袋。”
他微微仰头,语调中带出一丝几近讽刺的钦佩:
“多么精妙……你们借祂们之手,不仅激活了遗产,还顺势将那些盘踞外围的神明一并拉下场,方便之后的清算”
“可你们当然不会止步于此。”
他又掰下一根指骨,喃喃道:
“还有……肯定还有……让我这个旧时代的遗老再想想……”
片刻沉默之后,他眼神一冷:
“啊,对,还有那两个顽疾——金融街和世界树。
这是天国必须清除的阻碍,而四君主的跃迁正好替你们开辟道路。”
他摇头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分辨的感慨:
“可这……还没有完。”
“你们这些敲骨吸髓,比吸血鬼还有贪婪,比葛朗台还有吝啬的家伙绝对不会就此止步。”
他猛地抬眼,锐利的视线仿佛穿透那无声的墙壁:
“还有尸体——那个被你们掏空了全部价值的背叛者他还能够继续榨干;还有那片藏匿在虚无中的图书馆;还有那柄弑神之枪……”
“你们什么都不会放过。”
他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缓缓靠回到那冰冷的金属囚椅上,仰起头,望着眼前这个身着三件式灰西服的男子。
此刻,老者语气不再讥讽,而是缓缓低沉了下来,眼神深邃,像是穿透了这整整两个时代之间的鸿沟。
他看着面前的继承者、策划者、开端的缄默之人,带着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开口:
“亚伦·西格尔——”
他的声音轻轻颤抖着,低沉得像是深井下的水声:
“你们还真是什么都要算计啊。”
那不是责怪,也不是怨恨,而是一种近乎钦佩的悲哀; 看啊,只有这样子的怪物,才能带领天国走的更远。
老者坐在那张冰冷、锈迹斑驳的金属囚椅上,那双曾经握住文明咽喉的手上的骨节在寂静中发出不甘的摩擦声。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抬头,望着站在监牢门前的那道挺拔身影,目光柔和下来。
那是一种长辈对后辈的凝视,穿透了权力的戾气,也越过了时间所构建的壁垒。
“亚伦,我可怜的学生啊……”
他的语气没有讽刺,没有审判,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慈爱的体恤与怜惜。
“你不会累吗?”
[0-01]站在那里,没有回应。
老者继续说道,声音低缓,带着难以言表的难过:
“别人还能定期清理记忆,卸下负重,偶尔获得些许喘息的机会……但唯独你,必须记得一切,背负一切,穿越这片地狱,并且永远不能停下来。
你知道,那本书……那本书永远是活的,它会记住所有代价,也会一笔不漏地索取偿还。”
他抬起手,轻轻地指向自己破碎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