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 作品
第3272章
回到学院的那一刻,风像从废墟里爬出来的野兽,往他们脸上吹冷灰。研楼的半截骨架斜倚着天,钢筋像被撕开的筋脉裸露在外;操场上曾经整齐的战斗训练线被炸坑拼成不认识的几何图;礼堂的屋脊断成两半,檐角那只铜鹤倒栽在瓦砾中,脖颈弯曲成一个荒诞的问号。空气里是石灰、焦木与烧灼金属的味道,偶尔一阵风,便有成片的黑灰在阳光里碎成飘絮,落在吴雪的肩头、睫毛上,落成一层看不见又掸不净的哀悼。
没有幸存者。
这四个字,比炮火更冷,比雨更重。
吴雪沿着记忆中的路走。那条路曾经通向图书馆,拐角处是一株老槐,夏天时蜂吮得满树喧嚷。如今槐树焦黑,枝条褶皱像被烤枯的手指。图书馆的台阶上散落着烧穿的书页,纸角在风里翻一下又翻一下,仿佛还想把最后一行念完。训练馆的半壁墙上,空洞洞的框内是灭掉的荣誉榜,玻璃碎在地上,映出破碎的天。
他忽然想起入学第一天,操场上那句涂在旗面上的口号:“以龙为师,以龙为敌。”
现在连旗杆都没了,只剩下一个被耙车拖过的浅坑。
队长站在主楼前的台阶上,背影像一根不肯倒的木桩。风把他的外套边角掀起来,露出里层的绷带与刀痕。他没说“节哀”,也没说“报仇”,只是很久之后问了一句:“还能走吗?”
吴雪“嗯”了一声,声音像从砂砾里挤出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眼前所有“应该”的方向都被火烧没了路。学院是他从旧生活逃出的渡口,也是他在新世界里安身的坐标。现在坐标熄灭,地图上剩下的,只是大片空白。他低头,看见自己影子里隐着一个更小的影子:那枚被多层屏蔽包裹的卵,心跳不紧不慢,像在另一页纸上写着他不得不读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