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3章

石台上的金线一条条合拢,像潮水退去又回来,中央缓缓裂开,裂缝里不是深渊,而是一片带着热度的夜色。风一换,气味全变了。

不再是焦木与铁屑,而是石灰粉、油纸伞、热汤混着陈皮的清甜气。

眼前是一座城门。门额悬一块黑底金字匾,书着两个大篆——雁门。门洞里灯笼排成两行,红光被雨雾裹着,像漂浮的果实。门洞外是石板路,石板被雨水磨得发亮,商贩正收摊,门旁茶肆里有人笑骂棋局,声调与吴雪听惯了的普通话无二,只是字里行间带着绵密而圆润的尾音。城门上的守卒披着铁灰色甲,甲片一片一片像鳞,但更薄、更细,腰间悬绦,头盔插翎,彷佛明人衣冠,却更利落。守卒的长枪枪头雕成兽首,枪杆做旧,握在手里的姿势很松,像随手,却一看便知——真要刺出去,一点也不会慢。

队长和吴雪对视一眼,都轻轻吐出一口气。活生生的文明,在废墟之后显出另一个姿态。

“来路?”门官翻了翻名册,抬眼,“你们是商旅、学士,还是军籍?”

队长把铜牌递上去。门官一接,眼神一变,拱手行礼:“原来是‘斩鳞司’外籍客卿。帝京下旨,诸路关隘见此牌皆当护送。两位请。”

“斩鳞司?”吴雪低声。

“屠龙之职,夏言曰‘斩鳞’。”队长解释,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这地方,比我们还老。”

城里比城门更热闹。雨势小了,屋檐水珠一串串滴下,街面上铺着青石,房屋多是两层,飞檐起角,朱漆门,青砖墙,窗格子里点着暖光。小摊贩收拾着蒸笼,笼屉一掀,白汽像山里来了云;糕饼摊的芝麻香、糖炒栗子的甜、胡同口热酒的辛辣与药味儿混在一起,把疲乏从骨头缝里往外逼。行人衣着多为深色,袍衫马褂,腰间系绦,女子头上插着文竹簪、玉蝴蝶,明明是古意,却与他们的步履、说笑的呼吸贴得很近。没人倒背诗句,也没人拖着长腔慢词,一句“买不买”“看一眼呗”就把千年拉到眼皮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