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6章
他忽地睁开眼，目光澄澈却带着刺痛，像是看见了远方的某个约定。那目光落在吴雪和队长脸上，像在把他们的名字刻进自己的余光里。他缓缓抬起那双瘦削的手，指尖抖得厉害，皮肤薄得能看到下面纷乱的血丝。掏东西成了几乎不可能的动作，可他硬是把手伸进道袍里，摸到一个包裹，又从包里取出那只碧玉葫芦。
葫芦的表面在火光里透着润泽的青色，纹理细致，像藏着深海的涟漪。老道双手颤颤巍巍地递过来，嘴里念着断断续续的词句，声音像被风吹散的纸片：“这……这是无量观……传下来的……洗髓丹。若非我今日命浅，早就该送去给需要之人……”
队长接过葫芦，感到一股薄薄的凉意从玉身透到掌心。葫芦的口被一小片绢布封住，绢上隐约缝着古老的符记。吴雪凑过去，能闻到淡淡的药香不似俗方的药气，反倒像海边矿石的清冽与一点点草木的甘香。
老道艰难地笑了笑，笑里带着疼痛，也带着一种到了穷尽仍要把余光照向别人的执念：“这三颗……足够两人一世之需……我命薄，留它们给你们。碧玉葫芦……切忌外泄。此丹非凡草金石，常人不可轻试。只可泡水少许嗅其丹气，半颗入水，便可洗髓换骨。服半颗者，万毒不侵；全服者，寿力大增，但亦会引来天地与人心之祟。记住，勿以私欲换此珍。若为权贵所获，天下难保。”
他说起三十年前的故事时，呼吸一滞，仿佛把过去的一阵风，也一并吸进胸中。声音里夹着回忆的砂砾：“先皇夏玄……三赴无量观。帝者之尊，求寿者众，然当年我亲见其面色枯黄。却只得一枚，而那一枚，助他续岁月三十，延寿十年。以那十年，他收复海岛边患，抵御了无限海岛国的入侵，换来一世的太平。可你们要知道，得与代价是并行的。先皇得寿，却也被更多的责罚与期望缠身，他的子民以为天赐，实则也付出了隐秘的债。”
队长的眉头紧起，这个世界的权力游戏他早有体会，但老道话里的“债”二字，又把政治的冷面罩拉向更深的阴影。“你是说，洗髓丹不但能救人，也能改变格局？”他问。
“是。”老道目光越发沉重，“丹能转骨，更能转命。能治公主之疾，也能让一人由平民跃入至权位之巅。夏朝素来礼武并举，公主若痊愈，不但容颜可回，更可抵御内力反噬，安稳朝局。皇室若能借此稳固继承，便会对谁有此功大加恩宠。可若此药落入不洁之手，名利之争、权谋倾轧，会以你们无法想象的速度蔓延。有人因为一剂丹，杀父夺位；有人为了保命，卖国求荣。别忘了，人心远比药力更易失衡。”
他说到这里，额间的青筋暴起，一阵疼痛像刀片一样在他的面颊划过。吴雪握紧了拳头，拳背的关节发白。心中竟涌起一种复杂的感情：既是对老人的怜惜，也有对手中葫芦的眩目渴望。若这丹能救公主，不只是名利那么简单对他们而言，可能是改变命运的一道门。可是老道的声音把那扇门背后的影子也点亮了：代价、报应、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