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捞尸匠人
河风呼啸,晨雾弥漫,青莲和虚阳并肩站立于船头,两人手中紧握武器,目光透过层层雾气,盯着从上游顺流而下的木筏。
木筏在穿过雾障后,青莲才看清,筏头站立三人,为首的那人,最为扎眼。
身高估摸着有一米八九左右的样子,高大魁梧,比旁边两人要高出大半头。
穿着一身黑色的粗布紧身装,将虬结鼓胀的肌肉包裹得严严实实。
袖口挽到肘关节处,露出古铜色的肌肤和上面密布的暴起青筋,像一个铁塔一般矗立在木筏上,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
他的腰间挎着一把造型独特的短刀,似月牙但又只是在刀尖六寸的地方有些弧度。
外面裹着一层说是刀鞘又不是刀鞘的东西……就是几张兽皮,泛着暗色,紧紧裹在刀身之上。
刀柄处用黑线缠绕,直至柄端。
手里握着一根足有小儿手臂粗细,前端包着一圈铁箍的竹篙。
最让人感到心悸的是他那张脸,带着一副青铜面具,面具上没有任何纹饰,只有兽面上四根獠牙外翻。
正面看过去,面具上只露着两只眼睛,那眼神沉静如渊,眼神中看不到半分情绪上的波动。
冷漠地神情在青莲和虚阳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在青莲身上略微停顿了一会儿,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那块被他们打捞上来的比较怪异的灰白色石头雕像上。
他双手环抱在胸前,犹如一棵盘根的老树,任凭木筏被湟河水波涛带得上下起伏,他却岿然不动。
露在外面的眼神中也没有半分恐惧,只有一种似乎对这件石雕已经司空见惯的平静,正警惕地扫视着湟河上的一切,包括河岸稀稀拉拉还没有散尽的人群。
青莲的目光与之相对,只觉得一股沉重的威压如泰山压顶般冲自己袭来。
紧张的气息瞬间在这河面上弥漫开来,瘫坐在船上的老孙头只觉得胸口憋闷难耐,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而他身后半步的位置,一左一右站着两人。
左边那个瘦的像个麻杆一样的男人,裹在一件宽大的灰色麻布斗篷里,斗篷上还有些许水渍和不明污迹。
兜帽压得非常低,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任何表情,只露出一个削尖的下巴颏还有两片薄薄的,没有任何血色的嘴唇。
他的双手一直拢在袖子中,宽大的袍袖将皮肤完全包裹,看不出手上的动作,甚至看不到一点身上的皮肤外露。
微微佝偻着背,腰间挂着一圈盘的发亮的粗麻绳,绳头上拴着个沉甸甸的铁钩子,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阴郁感,让人好生晦气。
“青莲,我怎么感觉那个不像活人呢?”虚阳凑到耳边对着青莲说道,眼睛却没有离开那个瘦高瘦高的男人。
“是活人不假,但是……”青莲眉头紧锁,上下打量了一番,小声呢喃着,“身上的尸气味极重,想来是经常与尸体打交道,我猜估计是这里义庄的人或者是村里专门负责白事的。”
转头看向右边,那个人乍看是三人中最不起眼的,也是存在感非常低的,如果不是刻意留意,根本不会发现那里还站着一个。
中等身材,个子不算太高,是三人中最低的一个,肚子略微有些发福,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衣服,裤腿膝盖上还有几个明显的补丁,和这里的村民没有什么两样。
脸上的表情同样看不到,戴着一顶有些年代的斗笠,边缘已经破损,压得很低,刚好遮住的眉眼,只能看到斗笠下的阴影中,那抹勾起的嘴角,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露在外面的皮肤白皙,像那种常年不见光造成的,嘴唇不停地微微翕动着,似乎是在念叨着什么,又像是和旁边那个领头的说着什么。
腰间挂着一个旧褡裢,和青莲身上背着的差不多,但是颜色要比她的淡很多,明显是啊用了多年,已经有些破旧,还有几个大小不一的破洞,边缘的线头都有些翻起来了。
“这些人有点东西在身上。”青莲目光如炬,一眼便看到了那人腰间的褡裢。
虚阳还在纳闷中,只听得青莲解释道:“你看他腰间的布包中,像不像是黄纸和线香?”
闻言,虚阳定睛观瞧,这时才注意到,那人腰间鼓鼓囊囊的一个小包中,隐约可见一抹黄色和棕色,而那个若隐若现的形状倒也和青莲说得相符。
“还真叫你说着了,估计就是义庄的伙计,常年和尸体打交道,不然身上不会带这些控尸驱邪用的东西,更不会隔着这么远,就能闻到那股浓烈的尸气。”
“而且,这几个人都不是新手,这种尸气味是经过长年累月形成的,而且已经浸到皮肤里去了。”青莲嘴唇的动作非常小,而且,担心对面有人能读出唇语或听到些什么,特意用了传音之法。
虚阳同样知道青莲的顾虑,便也以密音入耳,“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先发制人,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不要,等,敌不动,我不动,看他们要做什么。”青莲审视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确定即便发生紧急情况也可以应对自如后,自己左手不知何时已捏着两张雷符。
而那三人站在那条破的旧木筏上,顺着浑浊翻涌的河水,缓缓漂来。
青莲感觉不到他们身上法力的波动或者是真气的运行,可以确信不是道门中人,但是身上浓烈的尸气又证明了这几个人确实是与尸体打交道的老手。
虚阳瞥了一眼青莲,忙小声问道:“怎么了,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他们身上的尸气不对。”木筏越来越近,青莲的眉头也愈发的皱得紧了些。
虚阳被这一言说得有些懵,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尸气……怎么了?哪里有问题,这不就是寻常的死气吗?”
“他们身上的尸气中,蕴含了一丝怨气。”青莲淡淡地说着,脸上的紧张感却已消散了几分,“这说明,他们接触到的尸体都是枉死之人,体内积蓄了这些尸体无尽的怨气,甚至我能感觉得到,他们此行的目的并不是我们,而是……”
“王寡妇!”虚阳听着青莲的分析,微闭双眼感受着周围气息的变化,确实捕捉到一丝淡淡的怨气萦绕在几人周围,“照你这样说,方圆几十里的范围内,能出现意外的,也就只有脚下的这条河了。”
青莲点点头,“所以……他们接触的大概率应该是在水里横死的人,恰好王寡妇的尸体今晨被老孙叔发现在河里,这才惊动了他们。”
闻言,虚阳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紧了紧手上的桃木剑,不管对面究竟奔谁而来,再没有照面的情况下,形势还是不明朗的。
青莲站在船头,面色渐渐沉了下去,嘴唇微张,仅以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一会儿见机行事,一有不对劲,直接出手,一定要抢占先机,不能让他们得了先手。”
虚阳头也没有扭,只是点了点头,随后右手握紧了那柄桃木剑,左手缓缓探入包内,捏着几张符纸,随时准备出手。
木筏在距离小船不足五米的水面稳稳停下。
浪花猛地一拍,小船一阵摇晃,老孙头死死抠住船沿才没掉下去。
对面几人的沉默和他们身上散发的尸气,以及眼神中那种漠视一切的光,比此时任何喧嚣都让人心头发毛。
无声的寂静在河面上蔓延,只有磅礴的河流声还有河风呼啸而过的呜咽。
就在这时,瘫在船尾的老孙头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一双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脸上惊恐万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手指颤抖着指向那破筏子上的高大汉子。
他挣扎着往前爬了半步,声音中带着一种由内而生的敬畏,嘶哑地冲着对面喊道:
“宋……宋把头?是……是宋把头吗?”
青莲和虚阳回头看着在船上低三下四的老孙头,不由得有些疑惑,俯下身子问道:“孙叔,这几个……”
老孙头的脸上换上了一副畏惧的神色,声音有些颤抖:
“道……道长……他……他们……是‘捞尸人’……是……是这湟河上下……最……最出名……也最……最邪门的……捞尸匠人……领头的那个……都……都叫他……‘宋把头’,他还有个别称‘老鬼’!”
“捞尸匠人?沉沙坞的捞尸一脉?”青莲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没……没错……怎么,道长您知道?”老孙头的声音有些嘶哑,他想不到青莲竟然能认识这湟河上游偏远之地的捞尸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