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归墟葬歌（上）
时间在混沌光柱中失去了刻度。
陆九溟的意识如同沉入粘稠的琥珀，被狂暴的升维法则和数据洪流反复碾压、拉伸。他能“感知”到九重天阙的宏伟骨架在头顶疯狂编织，每一根法则之弦的震颤都如同巨锤敲打在他即将彻底晶化的灵魂上。下方，金人残片传来的共鸣是唯一的锚点，微弱却固执地拉扯着他，抗拒着彻底化为冰冷法则的命运。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彻底同化的临界点，胸口那点纯净的青色剑光，如同投入死水潭的星辰，骤然亮起！
嗡！
不再是微弱的闪烁，而是一声清越悠扬、仿佛能涤荡万古尘埃的剑鸣！这剑鸣穿透了法则的喧嚣，直接在陆九溟那濒临湮灭的意识核心中炸响！
铿——！
伴随着这声剑鸣，炼妖壶壶身上那道细微的裂痕猛地绽裂！纯净、凝练到极致的青色光华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而出！光华核心，一柄通体剔透、仿佛由最纯净的寒冰与星辰之光共同锻造的微型古剑，彻底凝聚成形！
它只有三寸长短，剑身之上流淌着细密到肉眼难辨的、不断生灭组合的先天符文，散发出一种斩断宿命、洞穿虚妄的无上剑意！
沈青蝉！
这并非完整的剑灵，而是她千年剑灵本源在炼妖壶庇护下、在升维法则的极限压迫中，以无尘剑最后碎片为凭依，涅盘重生的一点最精粹的剑魄！是纯粹的意志，是冰冷的锋芒，是守护的执念！
剑魄成型的刹那，没有丝毫停顿，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青色流光，无视了陆九溟那正在晶化的“躯体”的阻碍，如同热刀切入凝固的油脂，瞬间没入了他眉心那点摇曳欲熄的意识之火中！
轰！！！
陆九溟那被法则和数据洪流冲刷得近乎麻木的意识，如同被投入了亿万伏特的雷霆！一股冰冷、决绝、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熟悉与守护意志的洪流，狠狠撞了进来！
无数破碎的画面在意识中炸开：
酆都鬼市冰冷的石壁前，她持剑而立，为他挡下致命偷袭的侧影……
修真学院杀局之中，她燃烧剑意，斩破空间封锁时那苍白的脸……
时间循环诡境里，她无数次挥剑，只为斩断那绝望轮回的执着眼神……
方舟舰桥上，她将无尘剑刺入炼妖壶时，那回望的、带着诀别意味的冰冷却又温柔的目光……
“青蝉……”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识，如同冰封的种子在暖流中苏醒，在陆九溟的灵魂深处震颤。
这苏醒的意识，瞬间点燃了诡匠血脉最后的余烬！
“吼——！！！”
一声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咆哮，并非通过声带，而是直接撼动了周围狂暴的升维法则！陆九溟那已经晶化到颈部的“身躯”猛地一震！
眉心处，那点微弱的本我意识之火，在青色剑魄的注入下，轰然暴涨！不再是烛火，而是化作了一轮燃烧着青金双色烈焰的微型骄阳！
左眼中奔涌的数据瀑布瞬间染上了一层青色的锋锐剑意，变得凌厉无匹！右眼燃烧的金色法则火焰，则仿佛被注入了冰冷的意志内核，更加凝练、更具破坏性！
晶化的侵蚀，被硬生生遏制在颈线之下！
“天机！”陆九溟的意识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与决绝，狠狠斩向那冰冷的系统核心，“停止强行构筑上层天阙！所有算力！所有能量！给我……锁定下方金人残片！解析其核心法则结构！我要……重铸它！”
这一次的命令，不再是请求，而是主宰！
【……指令冲突！九重天阙架构模型加载中……】
【……载体意志强度突破逻辑阈值！……指令覆盖！】
【……目标修正！锁定法则结构体（金人核心残片）……深度扫描中……】
【……警告！残片内部法则崩坏度97.8%！结构脆弱！强行重铸失败风险：100%！……】
【……执行！！！】
天机系统的数据流在短暂的逻辑混乱后，被陆九溟那燃烧着双重意志的强横意念强行扭转！冰冷的算力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刺入下方那巨大的暗金残骸！
磅礴的数据流混合着陆九溟燃烧的意志与沈青蝉的剑魄之力，疯狂涌入残骸深处。刹那间，陆九溟的“视野”变了。
他“看”到的，不再是冰冷的金属。他看到了一片浩瀚无垠、却布满了恐怖裂痕的宇宙星图！每一条裂痕，都代表着一种被量劫撕裂、扭曲的天地法则！无数法则的碎片如同破碎的星辰，在裂痕边缘无序地碰撞、湮灭、释放出毁灭性的乱流！支撑这片“宇宙”的十二个巨大节点（对应十二金人），其中十一个早已黯淡、崩解，只剩下最后一个节点——正是他意识所系的这块残骸——还在发出微弱的光芒，如同狂风巨浪中随时会熄灭的灯塔！
而在这片濒临崩溃的法则宇宙核心，在那最大的裂痕深处，一团污浊粘稠、如同活物般蠕动、不断吞噬着周围法则碎片壮大的黑暗能量，正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恶意——那是归墟之门力量侵蚀留下的核心病灶！是金人崩坏的真正“癌变”之源！
“找到了！”陆九溟的意识与沈青蝉的剑魄共鸣，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风暴！
就在他凝聚所有力量，准备驱动天机算力，以自身为锤，以意志为火，去“锻打”那核心病灶的瞬间——
“真是……感人的重逢啊。”
一个非男非女、如同无数破碎杂音叠加而成的诡异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混沌光柱的核心响起，直接作用于陆九溟和沈青蝉融合的意识深处！
声音响起的刹那，陆九溟感觉整个升维的进程猛地一滞！
头顶，那疯狂编织九重天阙骨架的法则之弦，如同被无形的手拨乱，瞬间变得扭曲、混乱，发出刺耳的断裂声！原本逐渐清晰的下层天阙轮廓，云雾楼阁剧烈震荡，边缘处开始崩解、化为虚无的法则尘埃！
下方，被天机系统锁定的金人残骸，其内部那片法则宇宙的景象中，那核心裂痕深处的污浊黑暗能量如同受到了刺激，猛地剧烈膨胀！无数扭曲的、仿佛由痛苦灵魂凝结而成的黑色触手从中探出，疯狂地抽打着周围脆弱的法则结构，加速着整个宇宙的崩溃！
而在陆九溟和沈青蝉融合意识的正前方，混沌光柱扭曲的光影中，一个“点”凭空浮现。
那并非实体，而是一个纯粹的“无”之奇点。它吞噬着周围的光线、能量、甚至空间本身，散发出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纯粹的虚无气息。奇点缓缓旋转、拉伸，最终化作了一个边缘模糊、由流动的吞噬性黑暗构成的人形轮廓。
无面！
他竟然未被“归墟奇点”彻底吞噬！或者说，他本就是“虚无”的一部分，那奇点对他而言，不过是回归本源，甚至……获得了某种滋养！
此刻的无面，气息更加恐怖。他那模糊的黑暗躯体内，隐隐可见无数细小的、如同星沙般闪烁的猩红光点——那是被他吞噬的、方舟核心中熄灭的“火种”残留！他的存在本身，仿佛就是一座移动的、由绝望和毁灭构筑的坟墓！
“镜像体……容器……”无面那杂音般的声音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锁定了陆九溟眉心那燃烧的青金色意识之火，“还有……一缕残存的剑灵执念？真是……绝妙的祭品组合。”
他缓缓抬起那由纯粹虚无构成的“手臂”，指向陆九溟，也指向下方正被天机系统扫描、濒临彻底崩解的金人残骸。
“就让我用这归墟的葬歌，为你们，也为这个腐朽的纪元……送葬！”
话音未落，无面那指向陆九溟的“手臂”尖端，猛地向内坍缩！一个比之前更加微小、却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绝对死寂气息的黑色奇点瞬间生成！
归墟之指！
奇点出现的瞬间，陆九溟感觉自己的意识、灵魂、乃至维系存在的法则根基，都如同被投入了终极的冰窟！一种绝对的、抹除一切的“死意”，无视了空间距离，直接降临！眉心那燃烧的青金色意识之火，光芒竟被压制得急剧黯淡！下方天机系统对金人残骸的扫描进程瞬间中断，系统数据流中爆发出刺眼的红色乱码！
这并非能量攻击，而是最本源的法则层面的“抹除”！是归墟之力对一切存在本身的否定！
“小心！”沈青蝉的剑魄在陆九溟意识中发出尖锐的预警，冰冷的剑意瞬间攀升至极致，试图斩断那无形的“死意”锁定！
但，太强了！无面吞噬了部分方舟火种和归墟之力后，其掌控的“虚无”法则已攀升至一个难以想象的恐怖高度！沈青蝉那涅盘重生的剑魄，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叹息之壁，剑意瞬间被消磨、压制！
死亡的冰冷，瞬间扼住了陆九溟意识的咽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启动！‘薪火’烙印！坐标：磐石要塞！”
一声嘶哑、决绝、仿佛用尽生命最后力气的咆哮，通过某种残存的、极其微弱的灵网公共频段，猛地刺入混沌光柱的范围！
是赵山海！
磐石要塞方向，那刚刚被法则晶化涟漪加固的护罩，此刻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刺目光芒！光芒并非向外防御，而是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向内收缩！要塞核心处，一道粗大的、凝聚了所有剩余能量和无数生命烙印的光柱，如同不屈的逆行之枪，悍然撕裂护罩，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狠狠地撞向无面释放的那个黑色死亡奇点！
这不是攻击，而是……献祭！
是磐石要塞内所有残存修士，连同赵山海自身，燃烧生命和灵魂本源，凝聚成的最后一点“存在”的烙印！是他们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的呐喊！
轰！！！
粗大的光柱狠狠撞在黑色奇点之上！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无声的湮灭与消融！光柱如同投入黑洞的阳光，被那绝对的“无”迅速吞噬！但就在这吞噬的过程中，那代表无数生命意志的光辉，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了奇点内部那纯粹的虚无！
黑色奇点剧烈地波动、扭曲了一下！其锁定陆九溟的“死意”，出现了极其短暂、却至关重要的——一丝松动！
“就是现在！九溟！！”沈青蝉的剑魄在陆九溟意识中发出决绝的尖啸！那纯净的青色剑光瞬间燃烧到极致，化作一道撕裂意识空间的雷霆，狠狠斩向那被干扰的“死意”锁链！
陆九溟的意识在双重刺激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眉心青金色的意识之火轰然暴涨！他不再试图去锻打金人残骸内部的病灶，而是做出了一个更加疯狂、更加孤注一掷的决定！
“天机！锁定目标——无面！核心指令——‘万象摹刻’！对象——‘归墟之指’！”
【指令接收！目标锁定！……警告！目标法则层级过高！摹刻失败风险：100%！载体湮灭风险：100%！……】
【……执行！！！】
冰冷的提示被陆九溟燃烧的意志彻底无视！他所有的力量——诡匠血脉、天机算力、沈青蝉的剑魄、以及下方金人残骸传来的微弱共鸣——在这一刻被强行拧成一股！他的意识化作最疯狂的刻刀，无视了那足以湮灭灵魂的“死意”余波，狠狠刺向无面指尖那个正在吞噬磐石要塞光柱的黑色奇点！
摹刻！
不是摹刻术法表象！而是摹刻那“归墟之指”所蕴含的、最本源的“抹除存在”的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