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溪玥 作品

第一百五十七章 月上中天思旧事(第2页)

忽有飞蛾扑向灯芯,阿霖以袖轻拂,却不妨扰了灯焰,火光摇曳间,恍惚照见暮吟含笑吟诗的模样。

她指尖微颤,终是提笔蘸墨,在诗稿末页添上一句:“烟波未渡心先往,笛韵空悬待故人。”墨迹凝滞如泪,落在纸面悄然晕开。此后数日,阿霖闭门谢客,独坐窗前听雨。

檐角水珠滴落,渐成连绵之音,恰似江南烟雨中的檐下清响。忽觉笛中可藏雨声,遂潜心研习新曲,指法愈发苍劲,音律间隐有潮汐之意。每至夜深,笛声便破窗而出,随风游荡于巷陌,如泣如诉。

暮吟行踪不定,书信寥寥,唯言事务纷杂,难抽身时。阿霖不复往昔洒脱,却也不肯弃了那未竟的约定。春去秋来,踏遍城中旧巷,寻访能工巧匠,将竹笛雕琢得愈发精致,笛身镌刻烟雨楼阁之纹,似把江南景致凝于方寸之间。

又逢七夕,星河如瀑,阿霖独登城楼。忽闻远处传来一阵清越笛声,曲调竟与她近日所创相合。音波流转,似有千里之外的和鸣。她举笛相和,二音交织如双丝缠绕,穿云破雾,惊得夜鸟振翅,流星坠入江心。

曲终处,城楼下马蹄骤响。暮吟披一袭月白长衫,携风尘仆仆而来。她跃下马背,手中亦握一笛,笛身纹饰与阿霖所携竟成双璧。“世事已了,我知你必在此候我。”暮吟笑语盈盈,眼中有星河闪烁。

阿霖怔然,方觉此夜原是重逢之时。二人并肩倚栏,望漫天星斗落入江水,化作粼粼波光。

暮吟忽诵新诗:“笛声渡星河,故人踏月来。烟雨虽未至,此心已江南。”阿霖应笛而和,清音穿夜,惊起满城灯火。自此,他们不再执念于即刻南下,只因知晓——只要彼此相携,何处不是江南?

笛韵诗心,早将烟波画舫藏于眉间,待风起时,自可共赴一场永无离散的梦里水乡。

三人把酒言欢,阿霖吹笛,暮吟起舞,墨染宸更是拔剑作歌。

夜色如墨,却掩不住庭中清辉。三人围坐石桌,酒盏映月,笑语与风声交织成一片。

阿霖倚竹而坐,一袭蓝衫随晚风轻颤,指尖抚过玉笛孔洞,清音骤起。笛声初时如涧水潺潺,渐次拔高,似有孤鹤掠云而去,又忽转婉转,仿佛山间落英纷飞。

音律流转间,暮吟已离席而起。

她素裙翩然,袖摆如蝶翼振翅,步履踏在青砖之上却无声无息。起舞时腰肢柔若无骨,却每一折转都暗含力道,似将无形剑气融于身姿。月华倾洒,她发间银簪流光闪烁,舞至酣处,足尖点地旋身,裙裾绽开如雪莲怒放。

笛声愈急,她动作亦愈发凌厉,却仍保有那份翩若惊鸿的轻盈,仿佛剑舞与音律在虚空中共振,劈开夜色织就的帷幕。

墨染宸忽拍案而起,袖中龙吟长剑“铮”然出鞘。剑身映星芒,刃锋扫过之处,酒香都似被劈作两段。

他喉间歌声迸发,非是寻常曲调,而是自创的剑歌——词锋如刃,句句铿锵。唱至“肝胆照山河”时,剑芒骤绽,劈向虚空却似斩断无形桎梏;歌到“血溅尘不染”处,身形急旋,剑气凝成寒霜,周遭草木竟结了一层薄冰。

声与剑相激,气势如惊雷滚过天际,惊得檐下栖鸟振翅远飞。

三人各展其技,却默契浑然天成。阿霖笛音时而与剑歌争鸣,时而为舞步留白;暮吟身形总在剑势最盛时避其锋芒,又以足尖轻点剑风扫过的残影,似在与墨染宸无声切磋。

墨染宸歌喉未歇,剑式却渐缓,终以一记横斩收势,剑尖凝住最后一滴酒盏溅出的醇浆。三人相视大笑,举盏共饮,酒入喉时,笛声、舞影、剑歌皆化作胸中炽热,燃尽这一夜未尽的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