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刺青
刀光比月光更冷。
张横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像两枚淬毒的针。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却听不见对手的呼吸。
这不对。
死人会呼吸,活人更要呼吸。
除非——
“萧老狗!”他低吼,声音在空荡的宅院里撞出回音,“你还要装神弄鬼到几时?”
黑暗中响起一声轻笑。
笑声很轻,却像一把钝刀,慢慢刮着张横的骨头。
“三年不见,”那声音说,“你还是这么急躁。”
张横的刀尖微微颤抖。
不是恐惧,是愤怒烧穿了血脉。
三年前那场大火里,这个声音也是这样笑着,看着他全家在火中哀嚎。
“出来!”
“我就在这里。”
烛火突然亮起。
一盏,两盏,三盏......三十六盏青灯次第燃亮,照出厅堂正中的乌木椅。
椅上坐着个灰衣人,脸上戴着青铜面具,面具上刻着饕餮纹。
张横的刀握得更紧。
“摘下面具。”
“何必呢?”灰衣人抚摸着面具,“有些面目,还是不见为好。”
刀光暴起!
张横这一刀用了十成力,刀锋破空之声如鬼哭。
三丈距离,眨眼即至!
“铛——”
金铁交鸣。
灰衣人依旧坐着,只是手中多了一根铁尺,稳稳架住了刀刃。
“好刀法,”灰衣人点头,“可惜太慢。”
铁尺突然一旋,张横只觉得虎口剧痛,钢刀险些脱手。
他踉跄后退三步,喉头涌上腥甜。
“你不是萧寒山。”张横抹去嘴角血迹,“他的‘寒江尺’没这么快。”
面具后的眼睛眯了起来。
“你果然记得很清楚。”灰衣人缓缓起身,“可惜记性太好的人,通常活不长。”
铁尺再动,这次直取咽喉!
生死一线。
张横仰头,铁尺擦着下巴划过,带起一道血痕。
他趁机滚地,刀锋上挑,直刺对方小腹。
“嗤啦——”
衣袍裂开,却不见血。
灰衣人袍下竟穿着锁子甲!
“聪明。”灰衣人赞许道,“可惜不够。”
铁尺当头砸下!
张横横刀硬接,整个人被震得跪倒在地,青砖碎裂。
血从膝盖渗出来。
“谁派你来的?”张横喘息着问,“红袖?”
灰衣人摇头,铁尺抵住他咽喉。
“将死之人,何必多问。”
张横突然笑了。
“你犯了个错。”
“哦?”
“你不该离我这么近。”
藏在袖中的短刀突然弹出,直刺对方腋下——那里没有锁子甲!
灰衣人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张横趁机跃起,钢刀如狂风暴雨般劈下。
七刀之后,铁尺脱手飞出!
“现在,”张横的刀尖抵住对方喉咙,“该我提问了。”
面具落地。
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张横皱眉。
这不是萧寒山,也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人。
但那双眼睛......
似曾相识。
“你是谁?”
垂死之人咧嘴一笑,露出染血的牙齿。
“我是......你的报应。”
话音未落,七窍突然涌出黑血!
张横急退,却见对方已气绝身亡,面容扭曲成诡异的笑容。
毒。
见血封喉的毒。
张横盯着尸体,忽然觉得冷。
这不是普通的刺杀,而是精心设计的局。
从红袖引他前来,到此刻的毒发身亡,每一步都算得精准。
厅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很多。
张横握紧刀,看向四周。
三十六盏青灯突然同时熄灭,黑暗中只听见机括转动的“咔咔”声。
弩箭!
他扑向立柱的刹那,箭雨已至!
血与火。
箭矢钉入木柱的声音像暴雨。
张横的左肩中了一箭,箭头淬了药,整条手臂开始麻木。
他咬牙折断箭杆,听见屋顶传来瓦片轻响。
至少八个人。
不,十二个。
暗器破空声从三个方向同时袭来!
张横翻滚躲避,钢刀舞成光幕,仍被一枚铁蒺藜划破脸颊。
血滴在地上,很快汇成一小滩。
“张横。”有人在梁上轻笑,“你还能撑多久?”
回答他的是一把飞刀!
惨叫声中,一道黑影从梁上栽落。
张横趁机撞向窗户,却在破窗的瞬间看见寒光——
窗外等着三把刀!
他强行扭身,刀锋擦着腰侧划过,带起一串血珠。
落地时一个踉跄,箭毒开始蔓延了。
“要活的。”有人下令,“主人要问他话。”
张横咧嘴笑了。
“那就来啊。”
他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仰头灌下。
液体入喉,像吞下一团火!
“是‘焚心散’!”有人惊呼,“快退!”
已经晚了。
张横的眼睛变得血红,肌肉暴涨,钢刀挥出时竟带起风雷之声!
首当其冲的杀手被拦腰斩断,血雨喷洒中,第二颗头颅已经飞起!
“疯子!”剩下的杀手开始后退,“他不要命了!”
焚心散,江湖禁药。
半个时辰内功力翻倍,之后经脉尽断而亡。
张横大笑着追杀,每一刀都带走一条人命。
血染长衫,他却感觉不到痛,只有无尽的快意。
最后一刀劈下时,整个院落突然死寂。
十二具尸体,十二滩血。
药效开始消退。
张横拄着刀跪地,咳出一口黑血。
视线模糊中,他看见红袖站在月门下,手中捧着一个木匣。
“值得吗?”她问。
张横想笑,却喷出更多血。
“匣子里......是什么?”
红袖打开匣盖。
一颗人头。
萧寒山的人头。
“你的仇,”她轻声道,“我替你报了。”
张横的瞳孔开始扩散。
他伸手想抓住什么,最终只抓住一把血土。
红袖蹲下身,在他耳边说了最后一句话。
“其实萧寒山三年前就死了,今晚这些人......都是来杀我的。”
黑暗吞没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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