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七面镜城（人格分裂的迷宫）

战术终端的警报声已经响了整整一天。

叶云天0号瘫在实验室的金属地板上，身体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得不成样子。他的视线里，那些原本熟悉的仪器正在扭曲——操作台的边缘长出锯齿状的金属尖刺，天花板的冷光灯变成一只只窥视的眼睛，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化作了林月瞳0号消散时的光点，在他眼前聚散、闪烁。

“别过来……”他喃喃自语，手脚并用地往机械堆里缩，后背撞到一个生锈的能量罐，发出空洞的回响。脑波监测仪的屏幕彻底变成了刺眼的红色，撕裂状的波形图上，又多出了几道更深的裂痕，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意识里，进行一场残忍的肢解。

他知道那是什么。

ko号的第一重陷阱——“弑念”记忆，只是撬开他思维防线的楔子。真正的杀招，在他被愧疚和恐惧淹没的此刻，终于露出了獠牙。

凌晨三点十七分，当他再次被那段“掐死林月瞳0号”的记忆惊醒时，视野突然被一片刺目的白光吞噬。等他恢复意识，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麦田里。

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个维度的麦田。

麦穗是暗黑色的，麦芒像淬了毒的钢针，反射着冰冷的光。脚下的泥土粘稠如血，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无数细小的触须在往靴底里钻。远处的地平线上，挂着一轮紫黑色的太阳，光线落在麦穗上，让那些钢针般的麦芒泛起诡异的荧光。

“这是……哪里？”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战术枪，却发现手里握着的是一把生锈的镰刀——和第五部里那个守着麦田的平凡叶云天，用的那把一模一样。

“割掉它们。”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叶云天0号猛地回头，看见另一个“自己”站在麦田中央。那人穿着沾满泥浆的粗布衣服，脸上刻着风霜，眼神却像古井一样深邃，手里同样握着一把镰刀，正一下一下，机械地割着那些带刺的麦穗。钢针划破他的手掌，血滴在黑麦上，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你是谁？”叶云天0号厉声质问。

对方没有回头，只是重复道：“割掉它们，不然会被吃掉。”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注定的事实。

叶云天0号握紧镰刀，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眼前的麦田开始旋转，紫黑色的太阳变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猛地吸了进去——

下一秒，他摔进了一座堆满垃圾的山谷。

腐臭的气味呛得他几乎窒息。四面八方都是扭曲的金属废料、融化的塑料和不知名的生物残骸，它们像活物一样蠕动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天空是铅灰色的，不断有黑色的粘液滴落，砸在垃圾山上，冒起刺鼻的白烟。

“找到它……必须找到它……”

一个瘦小的身影在垃圾山之间穿梭，手里拿着一根铁棍，疯狂地撬动着堆积如山的废料。那身影转过身，露出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神里充满了神经质的警惕，像受惊的野鼠。

“找到什么？”叶云天0号追问。

“碎片……能拼起来的碎片……”那人喃喃自语，突然举起铁棍指向他，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是你把它藏起来了！你想让我们都烂在这里！”

铁棍带着风声砸过来，叶云天0号狼狈地躲开，却发现自己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扫帚——和第五部里那个在垃圾场拾荒的叶云天，用的那把如出一辙。

“疯子！”他怒吼着，挥舞扫帚格挡，却在触碰对方的瞬间，再次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走——

这次是教室。

黑板上用鲜血写着一行字：“你永远救不了任何人”。讲台下的课桌椅扭曲成麻花状，天花板垂下无数根缠着电线的铁链，像毒蛇一样摇摆。一个穿着教师制服的“叶云天”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一根金属教鞭，脸色铁青地盯着他。

“第37次了。”“教师”冷冷地说，教鞭在掌心敲出沉闷的声响，“你还是没记住，失败是你的宿命。”

“什么失败？”叶云天0号吼道，思维像被塞进了一个不断收缩的铁盒，剧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第五部的维度跳跃，你没能阻止ko号逃脱；三年前的能量实验，你让林月瞳0号差点消散；现在……”“教师”突然提高音量，教鞭指向他的心脏，“你连自己都救不了！”

教鞭抽了过来，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叶云天0号闭上眼，却没有感受到疼痛——他坠入了一片冰冷的海洋。

一艘破洞的帆船在浪涛中沉浮，船帆早已被撕裂，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骨架。一个穿着水手服的“叶云天”站在船头，手里握着折断的罗盘，眼神偏执地盯着远处一座正在逼近的冰山。

“撞上去。”“水手”说，声音里带着一种疯狂的决绝，“只有撞上去，才能证明我们不是懦夫。”

“那是自杀！”叶云天0号喊道。

“活着才是折磨。”“水手”转过头，脸上溅满了海水，笑容诡异，“你以为你守护的是什么？不过是个迟早会被你亲手毁掉的幻影。”

冰山越来越近，巨大的阴影将他彻底笼罩。叶云天0号感到刺骨的寒冷，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要冻结——

紧接着是暴雨中的十字路口，一个穿着出租车司机制服的“叶云天”正疯狂地转动方向盘，车子却始终在原地打转，喇叭里传出刺耳的笑声；是弥漫着消毒水味的医院，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叶云天”拿着手术刀，对着自己的倒影喃喃自语：“切掉这部分，他就不会痛苦了”；是堆满文件的办公室，一个穿着西装的“叶云天”把无数份标着“失败报告”的纸张塞进嘴里，喉咙里发出哽咽的声响……

七个空间，七个场景，七个“自己”。

他们都是叶云天0号，又都不是。他们是第五部里那些平凡叶云天的影子，却被ko号剥离了所有温和的底色，只剩下被扭曲的执念和绝望——

麦田里的“耕耘者”沉默而坚韧，却坚信“只有毁灭才能守护”；垃圾山里的“拾荒者”敏感而多疑，认定“所有信任都是陷阱”；讲台上的“训诫者”暴躁而易怒，用刻薄的指责掩盖着深处的恐惧；水手“领航者”偏执而疯狂，把自我毁灭当作唯一的救赎；司机“穿梭者”焦虑而绝望，在原地打转中耗尽所有力气；医生“切割者”冷静而残忍，试图用剥离自我的方式逃避痛苦；职员“计算者”懦弱而压抑，将所有失败都归咎于自己……

这就是ko号的第二重陷阱——七面镜城。

他把叶云天0号的意识切割成七块，扔进这七个复刻了“平凡过往”却又极度扭曲的空间里，让这些分裂出的人格在各自的绝望中挣扎、碰撞、吞噬。每一次人格间的冲突，都会在现实中的叶云天0号身上留下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