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白色病房——三十年的梦与醒
意识像是从深海里慢慢浮上来,没有维度碰撞的轰鸣,没有能量波的灼热,只有一片柔软的纯白包裹着身体。叶云天的眼皮重得像灌了铅,几次想睁开,都被一股昏沉的疲惫拽回去。直到鼻尖飘来一缕熟悉的、带着凉意的消毒水味——不是飞船医务室的合成消毒气,是更真实、更贴近平凡生活的味道,像他小时候在社区医院闻到的那样。
他终于攒够力气,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纯白的天花板,天花板中央悬着一盏圆形的吸顶灯,暖黄色的光不刺眼,却足够照亮周围的一切。视线往下移,是同样纯白的墙壁,墙壁上贴着一张浅蓝色的日历,日期清晰地印着“2038年6月15日”。身下是柔软的病床,盖在身上的被子带着阳光晒过的干燥感,指尖能摸到布料的纹理——这不是他的战斗服,也不是铠甲,只是一件普通的蓝白条纹病号服。
“爸爸?”
一道哽咽的女声在床边响起。叶云天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到一个穿着淡粉色护士服的女孩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女孩三十多岁的样子,眉眼间带着熟悉的柔和,眼眶通红,鼻尖也微微泛红,显然是刚哭过。她的胸前别着一枚小巧的工作牌,牌面下方压着一张边缘有些磨损的旧照片——照片里是年轻时的林月瞳,穿着白色的实验服,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笑容明亮得像当年实验基地窗外的阳光。
心脏猛地一缩,叶云天的喉咙发紧,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他看着女孩的脸,看着那张旧照片,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情绪在心底翻涌,像被遗忘很久的记忆突然冲破了闸门。
女孩见他醒了,立刻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她的手很暖,带着年轻人体温的热度,指尖的薄茧能摸到——那是常年握注射器、翻病历本磨出来的。“爸爸,你终于醒了。”女孩的声音又哽咽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我是可儿,叶可儿。你还记得我吗?”
叶可儿……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叶云天混沌的意识。他想起幻境里那个总在各维度奔波的“水手叶云天”,想起他曾在深海里对着星空默念“要是有个女儿,就叫可儿”;想起“农民叶云天”在麦田里幻想过的、抱着孩子奔跑的场景;想起自己在核心维度昏迷前,听到的那道温柔女声——“醒醒,该回到现实了”。
原来,那些不是幻觉里的碎片,是他被遗忘的现实。
叶可儿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本泛黄的笔记本,封面是浅紫色的,边角已经磨得发白,封面上用钢笔写着“林月瞳”三个字,字迹娟秀又有力。她把笔记本轻轻放在叶云天的另一只手心里:“这是妈妈的日记,她走后,医生说你总活在自责里,不肯接受现实,我就一直把它带在身边,等着有一天你能亲自翻开它。”
叶云天的手指颤抖着,翻开笔记本。纸页已经有些脆了,墨水的颜色也淡了,但林月瞳的字迹依旧清晰。他一页页地翻,看到她记录实验数据的认真,看到她吐槽“云天总说实验有风险,像个老古董”,看到她在2008年6月14日写下的那篇——
“明天要整理最后一批意识体数据,云天特意给我准备了新的酒精灯,说这样更安全。其实他不用这么担心的,我会小心的。等实验结束,我们就带可儿去看海,她还没见过真正的大海呢,肯定会喜欢沙滩上的贝壳。”
2008年6月15日,没有后续。
最后一页的字迹停在6月14日,纸页边缘有一点烧焦的痕迹——那是当年爆炸留下的。叶云天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砸在泛黄的纸页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他终于想起来了,真正的2008年爆炸,没有x号的阴谋,没有“跨维度核心”的喂养,没有猎人特工的追杀。
那天,林月瞳在实验室整理数据,不小心碰倒了酒精灯,酒精洒在堆积的纸质报告上,瞬间燃起大火。他当时就在隔壁的控制室,听到呼救声冲进去时,火焰已经吞噬了实验室的门。他看着林月瞳的白色实验服被火舌缠住,看着她朝着自己伸出手,却被浓烟呛得无法靠近。最后,火被扑灭了,实验室只剩下烧焦的废墟,林月瞳再也没有出来。
从那天起,他就活在了自责里。他无法接受“林月瞳是因为自己的疏忽离开”,无法面对怀里才刚满一岁的叶可儿,更无法承认“实验事故”的责任在他们自己。于是,他的大脑开始编织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