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蒂尔·亚什特的赞歌1
“总算拿到了。”派蒙看着荧手中那枚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菱形晶体,如释重负地拍了拍小胸脯,在空中转了个圈,“我们赶紧回到大厅那边吧。”她又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来时的幽深通道,小声地嘀咕起来,“虽然那先朱那那个家伙奇奇怪怪的,不过也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万一他被什么怪物抓走了,我们回去也不好跟斯露莎交代。”
当她们回到那座死寂的中央大厅时,那先朱那正背对着她们,呆呆地凝视着墙壁上早已熄灭的能量导管,手中还紧紧攥着那本雷内的调查笔记。他的身影在左钰指尖亮起的柔和光球照耀下,显得格外萧索与孤寂,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石像。
听到脚步声,他才如同受惊般地回过神来,那张总是布满阴郁的脸上,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哦哦,你们终于回来了。”他的声音干涩而沙哑,仿佛在沙漠中暴晒了三天三夜,“我还担心要是这里有什么被冻结的怪物突然活过来,我可就一命呜呼了啊。”他试图用这种玩笑般的语气来掩饰自己的失态,但那双空洞的、失去了所有光彩的眼睛,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不过幸好,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那些足以颠覆他整个世界的文字,都只是一场幻觉。
“那么,既然已经取得了两个灵芯,就跟之前一样打开右边的机关门吧。”他强行将自己的注意力从那份足以将他逼疯的真相上移开,重新扮演起那个“知识渊博”的向导角色,虽然这表演已经漏洞百出,“然后接下来,也请允许我跟随你们一起前往。”
荧没有说话,只是将那枚新找到的灵芯交给了左钰。左钰微笑着接过,甚至没有走近那台复杂的混变器,只是隔着数米的距离,对着右侧那扇紧闭的闸门,随意地抬了抬手。一股肉眼不可见的、充满了秩序与法则力量的波动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精准地绕过了所有老化的、被阻塞的能量节点,直接向那扇机关门的核心注入了恰到好处的能量。
在一阵沉闷的金属摩擦声中,那扇尘封了五百年的大门应声而开,露出了一个充满了灼热气息的宽阔空间。那先朱那看着这再次发生的神迹,握着笔记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众人走进右侧的空间,一股夹杂着高温与金属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眼前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熔炉,它如同一头钢铁巨兽般盘踞在整个房间的中央,炉心处似乎还有暗红色的光芒在隐隐闪烁,周围的空气都被灼烧得微微扭曲。
“好大的炉子啊,热气腾腾的,怎么看上去好像还在运作的样子!”派蒙惊奇地绕着那巨大的熔炉飞了一圈,小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这座巨大的熔炉便是用来炼制那种特殊能量块的,它可是整个地下工场的核心设备,我们之前见到的那些能量块都是从这里来的。”那先朱那的声音里充满了强撑的镇定,他试图用自己从文献中得来的知识,来找回一丝摇摇欲坠的尊严。
“不过按理来说,这里不是很久以前就废弃了吗?应该没有人能进来才对吧!”派蒙的直觉再次发出了警报。
“这个嘛,不好说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通路呢,那些崇拜黑渊之人…”那先朱那的目光变得有些闪烁,他想起了那本笔记,想起了那些被扭曲的遗民,声音也变得飘忽起来,“说不定你们说的那些愚人众也进来过呢。”他似乎想将一切都推给那个神秘的组织,好让自己那颗备受煎熬的心,能找到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港湾。
“这样一想,若不是只有斯露莎大人才能触碰那灵光绝唱,说不定早就被人捷足先登了。”他用一种近乎于自我催眠的语气说道。
“无需杞人忧天,灵光绝唱乃是我的命定之物,其他人岂能染指?”斯露莎清脆的声音响起,她刚刚获得了花冠,正处于自信心最膨胀的时期,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彰显自己“勇者”身份的机会。
“正是如此,”那先朱那立刻恭敬地附和,他看着斯露莎,仿佛看到了自己计划成功的唯一希望,“不过想要拿到那个命定之物,得再找到一个灵芯,才能启动那些被结晶封印的中继装置。然后就能启动那个升降机,去到灵光绝唱的所在之处了。事不宜迟,我们继续行动吧。”
在遗迹的另一个角落,众人很快便找到了第三枚,也是最后一枚灵芯。
“终于找到了,赶紧回去启动那些被封印起来的中继装置吧!”派蒙欢呼一声,她看了看周围复杂的通道,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看看…应该从左边的通道过去就能回到开始的地方了。”
当众人沿着通道返回那座宏伟的中央控制大厅时,那先朱那再次强打起精神,他指着大厅正上方那个如同倒悬的钢铁王座般的巨大机械装置,用一种近乎于咏叹的语调说道:“哈,你们看到上面那个巨大的机械装置了吗?那是整座工场的中控装置,我们只要将中继装置发出的能量传输到中间,然后再开启这个中控装置,就能启动升降梯了。总之事不宜迟,先解除中继装置的封印,再像之前一样操作混变器连通这些线路吧。”
“这个嘛…”荧看着那复杂的装置,又看了一眼身旁云淡风轻的左钰,觉得事情或许并不需要那么麻烦。
“怎么了,现在可不是退缩的时候。”那先朱那见她犹豫,立刻催促道,仿佛生怕自己的“作用”再一次被剥夺。
“果然,那先朱那知道的也太清楚了,感觉就像之前就来过这里一样。”派蒙终于忍不住将心中的怀疑说了出来,她警惕地看着那先朱那,“斯露莎就不觉得奇怪吗?”
“虽然是这么说…不过既然是人类的‘识主’,知道这些也是理所当然吧。”斯露莎的回答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她虽然也觉得处处透着古怪,但她更需要那先朱那所描绘的那个“捷径”,来证明自己身为“勇者”的价值。
“哼,你们可别小看了我这样的读书人啊。”那先朱那仿佛被踩到了痛处,立刻高声辩解起来,“依靠文献,就算只是待在山中,我也能对各种机关了如指掌。况且我不仅遍阅过智慧宫中的藏书,这么多年来还搜集了众多秘藏的文献。受尊使大人所托,对于灵光绝唱与地下遗迹相关的记载,我更是特别留意。通过文献还原记录的真实,这不正是执着于文献之人所应有的素质吗?”
左钰看着他那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只是温和地笑了笑,轻声说道:“执着于文献,确实是一位学者应有的品质。但文字本身,是会骗人的。同样的记载,在不同的人眼中,会解读出截然不同的含义。更何况,若是给予你这些文献的人,从一开始就别有用心呢?”
那先朱那的身体猛地一僵,左钰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心中那扇名为“怀疑”的大门。是啊,那个神秘的、自称来自须弥城的“学者”,他为何要将如此珍贵的文献交给自己?他所求的,又是什么?
“就算你们要怀疑我,也等拿到灵光绝唱之后吧!”他猛地甩了甩头,将那些可怕的念头强行压下,用一种近乎于哀求的语气说道,“都走到这里了,你们也不想在此抛下我吧。眼下还是先解决升降机的事情吧!”
左钰没有再继续逼迫他,只是缓步走到那三座如同方尖碑般的中继装置前。他甚至没有去触碰任何机关,只是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三座被灰余晶覆盖的古老机器。随着他意念的流转,三股由纯粹奥术能量构成的、如同星河般璀璨的光流凭空出现,它们无视了所有物理上的阻隔,直接与三座装置的核心产生了共鸣。
“嗡——”三座沉寂了五百年的中继装置同时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其上覆盖的灰色晶石,在纯粹的法则之力面前,如同脆弱的砂砾般寸寸碎裂,化为齑粉。三道粗壮的能量光束冲天而起,精准地汇入了大厅顶部那个巨大的中控装置之中。
“很好,那么最后只要去到上面操作控制台启动中控装置,升降机应该就能够正常运作了。”那先朱那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嘴里依旧在下意识地念叨着文献中的步骤,仿佛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提线木偶。他用一种近乎于逃避的姿态,对荧说道:“那么也劳烦尊使大人的谒颂主代劳了,我还需要检查一下这些老化的机关。”他指着那些已经被左钰的力量彻底修复如初的装置,给自己找了一个无比拙劣的借口。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也不枉我准备了这么长时间。”他背对着众人,声音低沉,充满了复杂的意味,“不过庆祝的话就留到最后再说吧,说不定后面还会有什么未知的凶险呢。”
荧和派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她们来到上方的控制台,启动了中控装置。随着一阵剧烈的震动,大厅中央那座巨大的钢铁平台,缓缓地亮起了柔和的白光,开始平稳地向下沉去。
“终于,只要通过这个升降机就能去到这座工场的最深处了。”那先朱那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他抬起头,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狂热的笑容,仿佛刚才的失魂落魄都只是错觉,“虽说按照笔记上的记录,那里还有着通往比这座工场更深之处的地下国度的通路。不过那就并非是我们所能涉足的地方了。虽然前路凶险,不过这次我可不会临阵脱逃了。毕竟此处也算是地上国度的最深处,作为一个学者,在这里止步不前的话可就有辱‘矫论团’之名了。总之一切就仰赖尊使大人和谒颂主了。”
众人踏上升降平台,随着它缓缓下降,一个更加宏伟、也更加破败的地下空间,逐渐展现在眼前。在这里,他们终于找到了最后一枚“灵光绝唱”。它被供奉在一座早已腐朽的祭坛之上,散发着微弱却依旧纯净的光芒,仿佛是这个死亡世界里最后的一点希望。
“好耶!这下我们就算是集齐五个大灵光了。”派蒙欢呼着,绕着那枚新的灵光绝唱飞了一圈,“接下来只要把这些大灵光带到花海那里交给祖尔宛,然后就可以举行那个什么仪式了吧。”
“且慢!”一个尖锐而又充满了贪婪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喜悦。那先朱那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祭坛的另一侧,他死死地盯着荧手中的俱利般地鼓,那眼神,如同饥饿了千年的恶狼,看到了最肥美的羔羊,“依我看来,这些灵光绝唱应该先交给我才是。”
他向前走了几步,摊开双手,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就如之前所说,在进行‘离渡之仪’前,我还得对这些灵光绝唱好好研究一番。况且为了找这个灵光我也算是出了不少力呢!要是没有我的话,你们现在说不定还在地下工场里面团团转呢。”
“欸?虽然好像是这样子啦…”派蒙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搞得有些发懵。
“很有道理,不是吗?”那先朱那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狰狞的笑容,他步步紧逼,“快点,把灵光绝唱交给我吧…这样我也可以先制定好进行仪式的流程…嗯,没错…毕竟,这也算是我的‘工作’呢!”
“唔…越说越感觉可疑了…”派蒙立刻躲到了左钰的身后,她感觉眼前的这个人,已经彻底疯了。
“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荧将俱利般地鼓护在身后,清澈的金色眼眸中,充满了警惕与冰冷。她缓缓摇了摇头,将决定权交给了那个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勇者”。
“让斯露莎决定吧。”
“正如吾之‘谒颂主’所说,”斯露莎悬浮在荧的肩头,她头顶的花冠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明亮光芒,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中,再无一丝迷茫,只剩下属于勇者的、不容侵犯的威严,“‘纳苏勒阿’,你就静待我完成伟业便好。”
“闭嘴!烦死了!”那先朱那终于撕下了最后一片伪装,他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那张因为嫉妒与狂热而扭曲的脸上,写满了被戏耍后的恼羞成怒。
“‘纳苏勒阿’,你怎么敢…!”斯露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呵斥惊得后退了半步,她无法相信,这个之前还对自己卑躬屈膝的男人,竟然敢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
“哎呀,终于说出来了…”那先朱那发出一阵神经质的、刺耳的笑声,他揉了揉自己笑得发僵的脸颊,用一种如释重负的语气说道,“这下身份扮演也算是到此为止了。不过总算不用对这个笨蛋花灵点头哈腰了,我也算是轻松了很多。”
他抬起头,用一种充满了恶意与嘲弄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么,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哈,一时半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虽然我是很想把我的计划都告诉你们啦,毕竟死人也不会泄露秘密…不过你们也不想听我说那些难懂的话吧?”
他再次伸出手,那双因为贪婪而颤抖的手,近乎于乞求地对着荧手中的鼓伸去:“不如你们现在就把灵光绝唱交给我,这样我也不用多费口舌。”
“那可不行!”派蒙从左钰身后探出小脑袋,鼓起勇气大声反驳道,“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么多大灵光,没有它们可就没办法完成委托了!而且祖尔宛也特地交待过,要是交给你的话,回去的时候会被她当成笨蛋的!”
“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怎么可以与我的计划相比!”那先朱那的耐心似乎已经耗尽,他的声音变得尖锐而又疯狂,“为了取得灵光绝唱,我可是一直在陪你们玩过家家呢。虽说我是矫论团的识主,但矫论团的其他人也不可能明白我的苦心,因此计划只能秘密进行。为了能够接触灵光的造物,我以进行‘离渡之仪’解决异象的名义哄骗来了斯露莎…这就费了我好一番功夫,毕竟你们也看到了,大部分的花灵都是些死脑筋的家伙。但斯露莎也实在没用,因为她拿不到那个可以引导灵光之力的花冠,差一点我都准备要放弃了。最后还是多亏了你们,不仅拿到了花冠,还一路到达了这里。虽然你们应该不会高兴,不过我还是很感谢的。”
荧看着那先朱那那副充满了贪婪与狂热的模样,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清冷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这样说斯露莎也太过分了。”她将那面吸收了五枚灵光绝唱的俱利般地鼓护在身后,清澈的金色眼眸中,充满了警惕与冰冷,“你欺骗了我们。”
“重点是这个吗?”那先朱那发出一阵神经质的、刺耳的笑声,他揉了揉自己笑得发僵的脸颊,用一种如释重负的语气说道,“虽然矫论团的颂歌中也记载了曾经有过与花灵结成伙伴的人。不过若不是为了取得灵光绝唱,我可不想跟她们沾上什么关系。”他的耐心似乎已经耗尽,声音变得尖锐而又疯狂,“接下来只要利用灵光绝唱,逆向离渡的仪式,便能解除镇压黑渊的封印,届时古老的战争亦将重现!”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一个充满了毁灭与重生的未来,脸上写满了小人得志的猖狂,“你们应该也很期待吧,虽然你们恐怕看不到那番伟大的景象了。”
“但是矫论团本来不就是驻扎在这里镇压黑渊的吗?结果那先朱那却想要解除封印…”派蒙的小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的困惑与愤怒。
荧的眼神变得愈发冰冷,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背叛了自己的职责。”
“你们就没想过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吗?”那先朱那的眼中燃烧着一种偏执的、自以为洞悉了真相的光芒,“就像你们所看到的一样,矫论团的文献是一堆如同神话一般的呓语,而与荼诃人相关的记录却是真实不虚。依我看来,所谓矫论团对抗黑渊的历史与职责,原本便是被捏造出来的神话。”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仿佛一个在向世人宣告惊天发现的先知,“而在遗迹中的发现也更加印证了我的判断…我可是找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呢。虽然之前也随那位将笔记交给我的「读经士」偷偷溜进来过,但能如此畅通无阻的探索还是第一次。根据我的研究,最初在此地与污秽对抗的,原本便是荼诃人的勇士,他们才是矫论团真正的先辈。但他们的英名却并未被后世所传诵,而是被诬为罪人,视为引发灾厄的罪魁。他们的事迹也被教令院的家伙所抹去,最后变乱为矫论团的神话…我想这也是教令院为什么从来就不打算接受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