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累世之家

封阳并不是一个疑心重的男人。

作为商人的儿子，他会留意合同和他人语言中的每一个漏洞。但作为爱人，他愿意给予对方毫无保留的信任。

谁没有秘密呢？拥有不想谈及的过去实属人之常情。封阳当然晓得谢苗的过去有许多灰白色未曾言明的地方，他没有刨根问底，他接受对方的回避，因为他喜爱对方目前所展露出来的一切。

有时候封阳也会想，如果一直这样维持现状下去，谢苗永远都是他心中纯洁神秘的爱人，似乎也是一件美事？

但那样的想法是不对的。

封阳爱他，爱他工作时的认真严谨，爱他待人接物的彬彬有礼，爱他垂眸时的恬静，也爱他笑望过来时眼里的涟漪。

封阳爱的当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爱他对于脏污的不耐，爱他皱眉捂鼻时的小娇气，爱他面对堆积如山公文时的倦怠，连叹气的样子都是鲜活可爱的。

珠钿舫那晚的月光如水一般清亮皎洁，他看着谢苗和平时截然不同的主动，听见谢苗讲述神秘同事的告白，除了妒火中烧，还有仿佛劫后余生的窃喜。

原来踟蹰不定的不止我一个。

原来你也会为我而犹疑彷徨。

原来你的心脏也在为我跳动。

原来不是我的错觉，你的纵容都是默许，你的温情都是偏爱，你也和我一样，就像我喜欢你那般喜欢着我。

为此特意挑了旖旎风光美不胜收的珠钿舫，挑了一个明月清风的夜晚，借着酒意醉劲壮胆——那天晚上抱着谢苗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听着对方平稳的呼吸，慢慢琢磨出了这一点。

谢苗的表现也证实了这些。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亦如水到渠成那般自然。他们确定了关系，交换了信物，知会彼此的亲朋好友，坦然的接受了大家的祝福。就像寻常婚前情侣那样相处，甜蜜的度过每一日。

他发现谢苗的表情越来越丰富，好像从前的矜贵金融精英只是一个错觉。但对方展现出来的贪痴嗔怒一颦一笑都浸润着蜜糖，封阳总忍不住凑过去亲他的额头、眼睛和脸颊，然后是嘴唇。

他喜欢他这样。

就像一块被体温捂热的冰，一团暖呼呼的云。抱着他，听他胸膛的心跳声，平和而安定。

被那双含笑的眼睛注视的时候，简直能叫人心甘情愿溺死在蓝紫色的湖泊里。

谢苗在他的印象里一直都是得体的、从容的、可爱的，因此当谢苗一身狼狈走来时，他心里除了愤怒和惶恐，更多的还是心疼。

那些口子并不深，寻常人养个一两日也就消了。他一一边给谢苗擦药，一边观察他讲述时眼睫的轻微颤动。

你也在害怕，对吗？

不要去想那个同事了，看我好吗？

用这双含笑的眼睛看我就好了，心里只想着我就好了，我也可以扫平那些该死的盗宝团，多依靠我一些好不好？

这几乎是他的第一反应。

但很快理智又压了上来，他很难不去分析爱人提到过两次的情敌同事，银行职员的身手如此了得，寻常至冬北国银行都会配枪，但是他平日里去银行探班没能发现那些职员身上配枪，最多有一些匕首短剑之类的贴身武器。

北国银行……连文员都会如此武装吗？

如果他从前听说的消息没错，北国银行作为至冬最大的银行，一直为愚人众的军费开支做担保，那么……他是不是可以合理推测，如今的北国银行员工里那些配备武器的职员，其实还有愚人众这一职位呢？

这并不牵强，愚人众军种众多，文物都有，作为一个出身于企业遍布五国的庞大家族真少爷，切切实实跑过五国商路的封阳对愚人众并不陌生，也不反感。

所以这样的猜测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就算那个情敌同事是愚人众都没什么大不了。

封阳不在乎，他只在乎欺负爱人的家伙有没有得到教训。

听闻七星中的天权星下令严打璃月境内猖狂的盗宝团势力，封阳作为封家驻璃月港的话事人也参与进来出了一份力。

封家是靠制药、售药发家的。为了收揽各地的药材，为了把药卖出去，封家养起来了一支又一支的商队，供出来了一户又一户的药农。在寻常人眼里，这些商人、镖师、药农、劳工也只是汲汲营营各司其职的普通人。但是少有人知晓正是这星星点点散布在璃月乃至提瓦特各处的普通人，构筑了封家家主掌握在手庞大的信息网。

药农并不是一年四季都种药，药农的孩子也不一定都是药农。商队里的人来来去去，各行各业各种来路的人都有。混进各方势力的眼线并不为奇。

多数时候，代理人都沉默的注视这些行为，然后记在心里。等上头养着他们一家老小的主事人发话，再将搜罗到的信息上报。

也因此，在短短两日内封阳就拿到了比千岩军官方更详细的，璃月境内盗宝团势力分布图。